通风管道内的黑暗粘稠如墨，吞噬着最后一丝光线。刺鼻的霉味、机油味和一种腐烂血肉被强酸浸泡的恶臭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身后，实验室方向传来的、沈白砚那非人的、混合着金属撕裂与灵魂哀嚎的尖啸，以及锈心本体那撼动塔体的恐怖咆哮，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厚重的管道壁，狠狠撞击着耳膜和神经。每一次震动都让狭窄的管道簌簌发抖，落下簌簌的锈尘。
陆烬在黑暗中艰难爬行，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颗粒的摩擦感。但最深的痛楚，来自掌心——那枚幽蓝晶体冰冷坚硬，光芒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晶体内部流转的星光微弱得几乎熄灭，仅存的一丝暖意，是苏晚最后意识碎片融入时留下的、正在急速消散的余温。她最后的微笑，那句无声的“别忘了我”，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冰封的灵魂深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他紧紧攥着晶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它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怀表碎裂的空洞，被这冰冷的晶体和刻骨的誓言填满，化作支撑他继续向前的、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冰核。
楚月紧随其后，青铜短刀拖在身后，在管道壁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肩头的焦痕深可见骨，每一次爬行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鲜血浸透了半边衣襟，在身后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颈间皮肤下，暗红的纹路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带来灼烧般的刺痛和阵阵冰冷的麻痹感。古玉碎裂的反噬如同潜伏的毒蛇，在她精神最虚弱时疯狂啃噬。刀中那股毁灭意志的诱惑如同深渊的低语，不断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看刀身上那些仿佛在黑暗中蠕动的暗红纹路，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攀爬的动作上。父亲的血脉，守护的职责，在古玉碎裂后，只剩下这具残破的躯体和一把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兵。
“淅沥沥…淅沥沥…”
前方，一种奇异的、如同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是水滴，更像是…油脂滴在烧红的铁板上发出的、带着轻微腐蚀声响的“滋啦”声。伴随着声音，一股更加浓烈、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混合着一种血肉焦糊的恶臭，顺着管道气流汹涌而来！
“锈雨…”楚月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惧，“它…开始了…”
陆烬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晶体冰冷的触感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苏晚用最后的存在换来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
终于，前方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管道的出口！一个被锈蚀格栅封住的通风口！
陆烬爬到格栅前，透过锈迹斑斑的缝隙向外望去。
视野瞬间被一片暗红色的、粘稠的雨幕所充斥！
天空，永夜城那虚假的、如同巨大显示屏般的天幕，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流淌着暗红液体的巨大裂痕！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铁腥和甜腻焦糊味的暗红色酸雨，如同天穹伤口中涌出的脓血，瓢泼而下！雨滴不是水珠，而是如同融化的蜡油般粘稠，拉出长长的、令人作呕的丝线！雨水落在永世塔冰冷的玻璃幕墙和外骨骼结构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滚滚的、带着硫磺味的青黑色浓烟！坚固的合金如同黄油般被迅速蚀穿、剥落！玻璃幕墙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变得浑浊、龟裂，最终如同融化的糖纸般坍塌！
塔外的景象，更是如同人间炼狱！
悬浮车道的光河早己熄灭，只剩下断裂、扭曲的金属残骸在暗红雨幕中燃烧着幽绿的火焰！巨大的全息广告牌在雨水中扭曲、融化，播放着永世科技“安全至上”的标语残片，如同最恶毒的讽刺！更可怕的是街道上！
无数来不及躲避的行人，在暗红酸雨的冲刷下，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他们的皮肤如同被强酸泼中，瞬间起泡、溃烂、碳化！血肉在雨水中溶解、剥离，露出森森白骨！而更恐怖的是，那些溶解的血肉并未消失，而是混合着雨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片蠕动的、散发着暗红荧光的粘稠泥沼！泥沼中，无数被溶解的肢体、扭曲的面孔在无声哀嚎、挣扎！一些尚未完全溶解的躯体，在泥沼中如同提线木偶般抽搐、爬行，皮肤下浮现出蠕动的暗红锈斑，眼眶中亮起幽绿的漩涡！它们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圣歌”吟唱，如同地狱的合唱团！
“规则…守则…”楚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想起了女研究员临死前塞给他们的那张纸。
陆烬从口袋中掏出那张皱巴巴、沾满油污的打印纸。在通风口透入的暗红光线映照下，冰冷的条款显得更加诡异：
1. 锈雨期间，请务必留在室内，远离任何窗户及通风口。
2. 如听到窗外传来“圣歌”吟唱声，请立即用双手捂住耳朵，并默念：“此乃虚妄，秩序永存”。
3. 室内照明必须保持常亮状态。如灯光无故熄灭，请在三秒内点燃任何可发光物体（如火柴、荧光棒），否则后果自负。
4. 如发现室内墙壁或地面出现异常锈蚀痕迹（暗红色、呈蔓延状），请立即用强光照射该区域，并大声报告：“发现污染源，坐标XXX”。
5. 禁止饮用任何非密封包装水源。锈雨期间，冷凝水系统可能被污染。
6. 如遇身穿深蓝色制服、自称“净化者”的人员，请无条件配合其指令。
7. 生存至上。相信公司。违反者，将接受最终净化。
“陷阱…全是陷阱…”楚月眼中血光闪烁，毁灭的冲动在恐惧和愤怒的刺激下蠢蠢欲动，“光照报告坐标…是自寻死路！‘净化者’…是清道夫！”
“规则本身…就是污染的一部分…”陆烬的声音冰冷如铁，“它在筛选…筛选能‘适应’新规则的人…或者…‘材料’。”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上那些在泥沼中爬行、吟唱“圣歌”的怪物。
“出口…被堵死了…”楚月看着锈蚀的格栅，青铜短刀微微抬起，刀身上暗红纹路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杀意，隐隐泛起微光。
“走通风管道内部…向上…”陆烬当机立断。他记得管道结构图，这条管道连接着塔内多个楼层的通风系统。向上，或许能到达相对安全的区域，或者…找到离开的路径。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终焉囚笼》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两人不再犹豫，转身在黑暗的管道中继续向上攀爬。身后的咆哮和尖啸声被雨声掩盖，但那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恶意窥视感却愈发强烈，仿佛整个塔体都变成了那只暗红巨眼的瞳孔。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一条管道继续向上，另一条则水平延伸，通往未知的区域。水平管道的格栅缝隙中，隐约透出微弱的、摇曳的火光，以及…压抑的哭泣声和低语？
“有人？”楚月警惕地停下。
陆烬侧耳倾听。哭泣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带着恐惧的祈祷：“…秩序永存…此乃虚妄…光照…不要熄灭…”
“幸存者…在遵守规则…”陆烬眼神微动。他示意楚月噤声，小心地靠近水平管道的格栅。
透过锈蚀的缝隙，他看到下方是一个相对宽敞的、堆满杂物的设备间。角落里，几支燃烧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七八个穿着不同制服的人蜷缩在烛光范围内，有清洁工、低级文员，还有一个穿着保安制服、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中年男人。他们脸色惨白，眼神惊恐，死死盯着摇曳的烛火和周围浓重的阴影。墙壁上，几条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蔓延的锈蚀痕迹，正缓缓向烛光范围逼近！每一次锈痕的蠕动，都引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更急促的祈祷。
“规则…第西条…光照…报告坐标…”一个年轻的女文员带着哭腔，颤抖着举起一个快要没电的应急手电筒，对着墙壁上的锈痕，“发现…污染源…坐标…坐标设备间…东北角…”
“别报告！”保安猛地低吼，声音嘶哑，“刚才…隔壁储藏室…报告了坐标…然后…然后‘净化者’就来了…他们…他们把所有人都带走了！再没回来！”
“不报告…锈痕蔓延过来…我们都得死！”女文员绝望地哭喊。
“报告了…死得更快！”保安咬牙，“那些穿蓝衣服的…根本不是人！我看到了…他们的眼睛…是绿色的漩涡！”
恐惧在烛光下蔓延。锈痕无声地蠕动，距离烛光边缘不足半米！烛火在阴冷的气流中剧烈摇曳，光芒范围迅速缩小！
“灯…灯要灭了！”有人惊恐地尖叫！
“快！点蜡烛！规则第三条！”保安挣扎着想去拿散落的蜡烛，但动作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
烛光剧烈闪烁！一根蜡烛的火苗猛地一缩，噗地一声熄灭！黑暗如同潮水般吞噬了那片区域！绝望的哭喊声瞬间爆发！
“不——！！”
“光照！快光照！”保安嘶吼！
女文员尖叫着按亮了手电筒！惨白的光柱瞬间射向熄灭的蜡烛区域！
光柱所及之处，墙壁上蠕动的锈痕猛地一缩！发出“滋滋”的声响！但更可怕的是！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一根锈迹斑斑、如同钢筋般尖锐的骨刺，毫无征兆地从熄灭蜡烛位置的地面猛地刺出！瞬间贯穿了旁边一个试图点燃新蜡烛的清洁工的小腿！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啊——！！！”清洁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鲜血喷涌！
“坐标…报告了…清除指令…触发…”陆烬在管道中低语，声音冰冷。
“规则…即死亡…”楚月握紧了刀，眼中血光更盛。
下方，设备间内一片混乱！幸存者惊恐地西散躲避！锈痕在黑暗中加速蔓延！新的骨刺从地面、墙壁不断刺出！惨叫声此起彼伏！
“救…救命！”女文员绝望地哭喊，手电筒光柱胡乱扫射，反而触发了更多骨刺！
“该死！”保安怒吼一声，猛地扑向女文员，想夺下她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
“哐当！”
设备间的门被猛地撞开！三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头盔的目镜处，闪烁着冰冷的幽绿光芒！他们手中，握着造型奇特、闪烁着电弧的拘束棍！
“净化者”来了！
“发现污染源及未授权聚集！执行…最终净化指令！”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头盔下传出，毫无感情！
“不！不要！”幸存者们发出绝望的哀嚎！
“净化者”无视哭喊，如同冰冷的机器，迈步踏入！拘束棍上的电弧噼啪作响！
“规则…第六条…”陆烬的眼神冰冷如刀。
楚月猛地握紧了青铜短刀！刀身暗红纹路光芒暴涨！毁灭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她看到了那些幸存者眼中的绝望，如同当年躲在排水管后、眼睁睁看着父亲被献祭的自己！
“别动！”陆烬一把按住楚月的手腕！他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暴露位置…我们都得死！晶体…撑不住了！”
楚月身体一僵！她猛地看向陆烬手中的幽蓝晶体！晶体光芒己经微弱到几乎熄灭！内部流转的星光彻底停滞！晶体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暗红色裂纹！苏晚最后的气息，正在飞速消散！
下方，设备间内，“净化者”的拘束棍己经挥下！电弧爆闪！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某种…血肉被快速碳化的焦糊味…
陆烬死死攥着晶体，最后一丝暖意彻底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他最后看了一眼下方炼狱般的景象，眼神冻结如万载玄冰。
“走！”他嘶哑道，转身毫不犹豫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楚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和毁灭冲动，最后看了一眼那熄灭的烛光区域，转身跟上。颈间的暗红纹路灼痛依旧，如同燃烧的枷锁。
管道向上延伸，黑暗无边无际。身后，幸存者的哭喊和“净化者”冰冷的电子音被彻底隔绝。只有暗红锈雨冲刷塔体的“滋啦”声，如同亿万只蛀虫啃噬着世界的根基，永不停歇。幽蓝晶体在掌心彻底冰冷、黯淡，苏晚最后的微笑凝固在记忆深处，成为冰封心海中唯一燃烧的孤岛。而塔外，那场由谎言、血肉和邪神构筑的锈雨，正将永夜城拖入永恒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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