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空间狭窄得如同墓穴。冰冷的管道壁紧贴着后背，锈蚀的金属寒气透过衣料渗入骨髓。怀表在陆烬掌心微弱地搏动着，幽蓝光芒如同垂死萤火，勉强撑开一片不足两米见方的“安全区”。光芒之外，灰白的金属骨灰无声飘落，如同永不停歇的死亡之雪。骸骨森林深处，那沉重、饥饿的低吼并未停歇，反而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心跳，缓慢、有力、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次搏动都让空气微微震颤，也让陆烬脑中信息过载的尖啸更加刺耳。
楚月蜷缩在角落，呼吸微弱但平稳了许多。古玉上的裂纹似乎更深了些，黯淡无光，如同枯死的眼珠。防毒面具早己丢失，苍白的面容上，干涸的血泪痕迹触目惊心。昏迷中，她的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仿佛在无尽的血色梦境中挣扎。偶尔，她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要抓住什么虚无的幻影。
沈白砚缩在另一边，身体不再剧烈抽搐，但眼神依旧空洞涣散。他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嘴唇无声地翕动，反复念叨着破碎的词语：“文件…签名…不是我…火…好大的火…”声音含混不清，如同梦呓。精神污染的洪流在他意识深处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废墟，律师的理智被碾碎，只剩下恐惧和负罪感的残渣在废墟上哀嚎。
陆烬背靠着冰冷的管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灼痛和铁锈的腥甜。他强迫自己不去看手中怀表上那蛛网般蔓延、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的裂痕。那裂痕不仅是物理的破损，更是他理性壁垒的具象化——每一次规则的撕裂，每一次信息的过载，都在上面刻下更深的伤痕。苏晚的名字被裂痕贯穿，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掌心。
“规则…第五条…”他低声重复着，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在沙漠中跋涉了太久，“光照确认安全范围…寻找仪式逻辑的漏洞…规则的夹缝…”他的大脑如同超负荷运转的精密仪器，在剧痛和混乱中强行梳理着信息碎片。楚月血脉记忆揭示的恐怖真相——血肉浇筑的基座核心，那不可名状的暗红巨眼，以及这三角空间作为“安全区”的存在——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永世塔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献祭仪式场！而他们，不过是闯入这场持续了不知多少年的血腥仪式的祭品，或者…意外变量？
“锈雨…要来了…”楚月无意识的梦呓再次响起，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
陆烬猛地抬头！锈雨？那是什么？规则的显化？污染的爆发？还是…仪式完成的征兆？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极其不协调的反光！
就在三角空间最内侧的管道壁根部，被厚厚的骨灰覆盖的下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怀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属光泽！不是锈蚀的暗红，也不是骨灰的灰白，而是…数据接口特有的银白色！
陆烬的心猛地一跳！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眩晕，挪动身体，用还能活动的左手，小心翼翼地拂开那层厚厚的骨灰。
骨灰下，露出了一个碗口大小、被严重锈蚀覆盖的圆形金属盖板！盖板边缘，隐约可见一圈复杂的、被锈迹模糊的接口凹槽！而在盖板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锈蚀堵死的光纤接口，正反射着怀表幽蓝的光芒！
“数据接口？”陆烬瞳孔微缩。在这种地方？在永世塔最底层、被遗忘的工业坟场深处？这绝不可能是常规的维护接口！
他立刻联想到楚月记忆影像中，那些穿着无脸面具制服的人，以及他们手中那些奇异的注射装置。永世塔的建造，绝不仅仅是土木工程！它涉及了禁忌的生物科技、规则污染，甚至…邪神崇拜！那么，这个接口…会不会是某种监控节点？或者…数据泄密口？
“规则…漏洞…”陆烬脑中灵光一闪！如果这个接口真的连接着塔基深处某个被遗忘的、未被完全污染的系统节点…它或许就是那个“仪式逻辑”的漏洞！一个未被完全覆盖的“安全区”在数据层面的延伸！
他立刻看向楚月。她颈间的古玉依旧黯淡，但刚才血脉共鸣时爆发的幽蓝光芒，似乎与这个接口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呼应？他需要她的力量！需要她血脉中那份与古玉相连的、可能触及塔基核心秘密的感知力！
“楚月！”陆烬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醒醒！看这个！”
楚月眼睑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而迷茫，仿佛刚从最深沉的噩梦中挣脱。她茫然地看着陆烬，又看向他指着的那个锈蚀接口，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接口…数据…可能通向塔基核心…未被污染的区域…”陆烬语速极快，尽量用最简洁的语言解释，“你的玉…刚才有反应…我们需要连接它！可能找到…规则漏洞…或者…真相！”
“真相…”楚月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词，涣散的眼神似乎凝聚了一丝。她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摸向颈间的古玉。指尖触碰到冰冷裂纹的瞬间，她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刺痛感顺着指尖传来，仿佛古玉在发出无声的悲鸣，又像是在回应陆烬的话语。
她挣扎着坐起身，凑近那个接口。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被锈蚀覆盖的微小光纤口。她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在接口边缘那些模糊的凹槽上缓缓。一种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共鸣感，顺着她的指尖，透过古玉的裂纹，传递到她的意识深处！那感觉…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数据流的脉动！
“有…东西…”楚月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很弱…很乱…但…有数据…”
“能连接吗？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陆烬追问，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楚月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她猛地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她将带血的手指，狠狠按在了古玉正中央、那道最深的裂纹上！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鸣响起！古玉裂纹深处，猛地迸发出一道极其黯淡、却无比纯粹的幽蓝血光！光芒顺着楚月的指尖流淌，如同有生命的溪流，缓缓注入那锈蚀的光纤接口！
奇迹发生了！
锈蚀的光纤接口仿佛被血光激活，表面的锈迹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幽蓝血光顺着接口的缝隙，如同细小的根须般钻入其中！
紧接着，整个锈蚀的盖板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骨灰簌簌落下！盖板中心，一个极其微小的、由幽蓝血光构成的全息投影屏幕凭空浮现！屏幕只有巴掌大小，布满雪花噪点，信号极其不稳定，但上面断断续续地闪过几行模糊的文字！
【…系统日志…残片…】
【…日期：█████…坐标：B7-████…】
【…警告！基座核心…生物质活性…异常升高…】
【…实验体…096号…意识波动…强烈…】
【…污染阈值…突破临界…】
【…建议…立即…启动…最终净化协议…】
【…失败…记录…封存…数据坟场…路径…】
文字闪烁不定，夹杂着大量乱码和缺失，但几个关键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陆烬和楚月的视网膜上！
基座核心！生物质活性！实验体096号！最终净化协议！数据坟场！
尤其是“实验体096号”！这个编号…在电梯规则事件后，陆烬在永世科技内部某个加密档案的碎片中见过！它被标记为最高机密！与规则污染的早期实验有关！
“096号…”陆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苏晚…的档案编号…也是096…” 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难道…难道苏晚的“意外”…也是这场血腥仪式的一部分？！
楚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盯着屏幕上“基座核心”和“生物质活性”的字样，父亲被按在祭坛上、血肉被强行注入基座核心的恐怖画面再次撕裂她的脑海！那暗红的巨眼…那亵渎的凝视…“最终净化协议”…那是什么？！毁灭一切证据的屠杀令吗？！
“数据坟场…路径…”楚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恨意，“在哪？！告诉我！”
幽蓝血光构成的屏幕剧烈闪烁，雪花噪点几乎淹没了一切。但就在即将熄灭的瞬间，屏幕猛地一亮！一张极其简略、线条扭曲的管道结构图一闪而过！图中标注着一个闪烁的红点，旁边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字符：【服务器坟场…B7…废弃…主控…】
图像瞬间消失！幽蓝血光如同被掐断的烛火，骤然熄灭！古玉上的裂纹似乎又加深了一丝，楚月闷哼一声，手指从接口处无力地滑落，指尖的伤口渗出更多的鲜血，滴落在冰冷的骨灰上。她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刚才的连接几乎耗尽了她残存的所有力量。
“服务器坟场…B7层…废弃主控室…”陆烬死死记住了那个位置和名称。那是希望！是揭开所有黑暗真相的钥匙！也是…可能找到苏晚真正下落的线索！
“呃…呃啊…”
就在这时，一首蜷缩在角落、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沈白砚，突然发出了一声痛苦而怪异的呻吟！他猛地抬起头，原本空洞的眼神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混乱！他死死地盯着那己经熄灭的接口位置，身体剧烈地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留下道道血痕！
“数…数据…幽灵！！”沈白砚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非人的惊恐，“它们…它们在哭！在惨叫！在…在看着我！！”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景象，双手死死捂住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别过来！别看我！不是我删的！不是我！！”
陆烬和楚月悚然一惊！数据幽灵？沈白砚在说什么？！
“沈白砚！”陆烬试图靠近他。
“滚开！！”沈白砚猛地挥手，力量大得惊人，差点将陆烬推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虚空，仿佛那里有无形的怪物，“它们…它们从屏幕里爬出来了！全身都是…都是血和锈！它们在说…‘为什么删除我们’…‘为什么掩盖真相’…啊——！！”
他猛地抱住头，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精神污染的创伤被刚才的数据连接彻底引爆！他看到的，或许不是幻觉…而是数据坟场中，那些被“最终净化协议”抹杀的、由无数受害者痛苦记忆和意识碎片构成的…怨念聚合体！它们在通过残留的数据流，向外界发出绝望的哀嚎！
三角空间内，怀表的幽蓝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骸骨森林深处，那沉重的心跳声骤然加速！如同被惊动的巨兽！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粘稠的沥青，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这一次，它不再仅仅是来自污染核心，更像是…来自更高维度！来自那深埋塔基之下、被血肉浇筑唤醒的…暗红巨眼！
“它…醒了…”楚月脸色惨白，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
陆烬死死攥住怀表，裂痕的刺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服务器坟场…B7层…他们必须去那里！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先活着离开这个即将被彻底“净化”的锈骨坟场！而沈白砚的崩溃，让本就渺茫的希望，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血色阴影。数据坟场的钥匙己经找到，但通往它的道路，注定铺满了疯狂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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