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公寓五楼陈老太家,此刻己被刺目的警用照明灯映照得如同白昼。红蓝警灯在窗外无声旋转,将破碎的窗框和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染上诡异的光晕。现场勘查人员穿着鞋套,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证、提取痕迹。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破碎家具的木质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紧张压抑。
小赵被抬上了担架,送往医院进行详细检查。小刘腹部的伤口经过紧急包扎止血,脸色依旧苍白,但拒绝了立刻去医院的要求,坚持要留在现场汇报情况。他半靠在客厅墙边,忍着痛楚,向钱颢哲和赶来的重案组组长周斌详细讲述袭击过程:
“……大概半小时前,有人敲门,说是物业检修水管。我和小赵当时觉得有点突然,但想着老周被抓了,可能是新来的物业临时安排?我们隔着猫眼看,外面是个穿着深蓝色物业维修工外套、戴着帽子的男人,低着头,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我们刚打开门链问了一句,那混蛋就猛地撞门!力量大得吓人!门链首接被绷断!我和小赵被撞得后退,他冲进来,手里根本不是工具,是根甩棍!小赵离得近,被他当头一棍就……我拔枪慢了半拍,被他近身,肚子挨了一下……是匕首!他动作太快了,下手狠辣,目标明确,首接冲进卧室……”
钱颢哲听着,眼神冰冷。冒充物业,蓝工装(这次是外套),帽子遮挡,工具箱伪装,撞门,精准袭击警员……计划周密,行动迅猛,绝对是职业的!而且,对警方的布防(至少对门口守卫)似乎有一定了解!
“他进去后,首接控制陈阿婆逼问纸条下落?”周斌组长沉声问,脸色铁青。在自己的辖区内,保护证人的警员被重伤,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是!”小刘咬牙点头,“我挣扎着爬过去,听到他在里面低吼‘纸呢?交出来!’阿婆不肯说,他就……就掐她脖子……”他眼中喷着怒火。
钱颢哲走到卧室门口,看着里面被翻得底朝天的景象,特别是那个被暴力撬开的衣柜暗格。技术员正在提取上面的撬痕和可能的指纹(希望渺茫)。“他抢走了一张纸,是放在这里的复制品。”钱颢哲对周斌说,“原件在我身上。”
周斌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赞许:“做得好!老钱!要不是你留了一手……”
“但对方没得手,绝不会善罢甘休。”钱颢哲打断他,语气凝重,“更关键的是,小刘,”他转向受伤的警员,“你确定他穿的是深蓝色物业维修工外套?里面呢?有没有看到里面衣服?”
小刘努力回忆,因疼痛而皱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外套是深蓝的,很常见的物业那种。里面……他动作太快,搏斗时没看清。但……但他在撞门后,甩掉工具箱冲进来时,好像……好像里面的T恤领口……是那种……藏青或者深蓝的圆领?看不太清,但颜色很深,不像普通内衣……”
藏青或深蓝的圆领?钱颢哲脑海中瞬间闪过刀疤男翻越围墙时,袖口露出的那一抹深蓝色工装内衬!对上了!两次出现的深蓝色工装,绝非巧合!这极可能就是十年前那两个神秘工人的“制服”!刀疤男,就是其中之一!或者说,是同一伙人!
“周组,袭击者与十年前老周带进604室的两个工人高度关联!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陈旧刀疤,从左眉骨斜划到颧骨!这是重要特征!立刻排查全市,不,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十年内有类似面部特征、且有暴力犯罪前科或受雇打手背景、可能从事建筑、拆迁、地下作业相关的人员!特别是和‘鼎盛地产’或其关联公司有过接触的!”钱颢哲语速飞快地下令。
“明白!我马上安排!”周斌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突破性,立刻拿起对讲机布置。
钱颢哲则走向被女警搀扶着、坐在客厅唯一完好的沙发上的陈老太。老人裹着一件警用毛毯,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惨白如纸,脖颈处那圈青紫色的掐痕在灯光下触目惊心。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恐惧,双手紧紧抓着毛毯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陈阿姨,”钱颢哲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放得极其柔和,带着安抚的力量,“没事了,您安全了。坏人被打跑了。”他轻轻指了指自己,“您看,我在这里。”
陈老太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在钱颢哲脸上,那熟悉的、带着坚毅和关切的面容,仿佛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她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发出嘶哑的声音:“……纸……他们要……要抢霖霖画的……纸……”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被掐过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更深的恐惧随之袭来。
“放心,陈阿姨,他们抢走的是假的。真的还在,很安全。”钱颢哲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传递着力量和保证,“您做得很好!没有告诉他们真的在哪!您保护了霖霖留下的东西!”
听到霖霖的名字和他留下的东西还在,陈老太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丝,但恐惧依旧根深蒂固。“……那个人……好凶……眼睛……像刀子……疤……好吓人……”她喃喃地描述着刀疤男,身体又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他……他掐我……问我……纸在哪……还问……问我还……还知道什么……还……还记不记得……记得强……强……”
“强?”钱颢哲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追问,“陈阿姨,他说‘强’?是名字吗?张强?李强?还是什么?”
陈老太痛苦地皱紧眉头,用力地摇着头,手指再次陷入太阳穴:“……不……不知道……就……就一个字……强……很凶……问我……记不记得……强……”她似乎被这个字眼触发了更深的恐惧,呼吸又急促起来,“……头好痛……好乱……”
张强?!钱颢哲脑海中瞬间蹦出这个名字!老周在604室带进去的两个工人之一!根据十年前零散的临时出入登记(未被销毁的部分),其中一个名字模糊登记为“张强”或“张强生”!
刀疤男逼问陈老太“记不记得强”?这是在确认什么?确认陈老太是否还记得十年前可能见过的人?还是在警告她不许想起什么?这个“强”,是否就是登记册上的“张强”?刀疤男自己?还是另一个同伙?
线索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在钱颢哲脑中嗡嗡作响。袭击的目标不仅是销毁纸条,更是试探和警告陈老太的记忆!对方在害怕!害怕陈老太想起什么关键的东西!
“陈阿姨,您别急,别想了,先休息。”钱颢哲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温声安抚。现在不是逼迫老人的时候。他示意女警照顾好陈老太,起身走到周斌身边,快速将“强”这个关键信息告知。
“张强……”周斌眼神锐利,“好!范围又缩小了!刀疤特征加上‘强’这个名字或绰号!我让他们重点筛查!”
“周组,”钱颢哲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和惊魂未定的陈老太,语气斩钉截铁,“这里不能住了。袭击者知道位置,而且行动肆无忌惮。陈阿婆必须立刻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
“同意!”周斌毫不犹豫,“局里的安全屋,最高级别警戒!我亲自安排人手,24小时轮值!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很快,一辆经过特殊改装、车窗全黑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驶到公寓楼下。在严密护卫下,裹着毛毯、依旧有些恍惚的陈老太被小心地搀扶上车。钱颢哲亲自护送。
安全屋位于市郊一处不起眼的建筑内,外部伪装成普通仓库,内部却配备了最先进的安防系统和独立的生活保障设施。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的纷扰和危险暂时隔绝。
钱颢哲将陈老太安置在舒适但简洁的房间内,一位经验丰富的女警负责贴身照顾和安抚。“陈阿姨,您安心在这里休息,很安全。需要什么就跟这位同志说。”钱颢哲看着老人惊魂未定的眼睛,郑重承诺,“霖霖的仇,我们一定会报!所有伤害您的人,一个都跑不了!我向您保证!”
陈老太看着钱颢哲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这间坚固得如同堡垒的房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含混地点点头,在女警的照料下躺下。
退出房间,钱颢哲脸上的温和瞬间被冰冷的锐利取代。他站在安全屋森严的走廊里,通过加密线路与周斌和在外追查的小刘保持联系。
“周组,现场勘察有什么发现?”
“老钱,那混蛋很专业!戴了手套鞋套,撞门用的工具包了布,没留下明显痕迹。甩棍和匕首是市面上常见的货,没编号。唯一有价值的,是在卧室窗框的碎玻璃上,提取到一点点不属于陈老太和警员的、很微少的织物纤维,深蓝色,初步判断是工装布料!正在做进一步比对!另外,小区外围监控捕捉到一个模糊身影翻墙,但对方显然熟悉监控死角,很快消失在通往城郊结合部的旧巷子里,追踪断了。”
“继续追!他跑不远!重点排查城郊结合部出租屋、废弃工厂、工地!特别是鼎盛地产过去或现在有项目的区域!小刘,你那边!”
“钱队,鼎盛地产十年前地震后的项目资料拿到了!福安公寓在地震后被鉴定为‘轻微受损’,但鼎盛以‘加固地基、消除隐患’为由,向区里申报了一个为期两周的地下‘地质加固’工程!批文很快!工程队……挂靠的是一个叫‘安泰基础’的小公司,资质很一般!负责人签字……就是张强!安泰基础……地震后不到半年就注销了!这个张强,也查无此人!像是专门为了这次‘加固’而成立的皮包公司!”
地质加固工程!负责人张强!皮包公司!注销!失踪!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狠狠地砸在一起,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十年前,地震后。老周带着以“张强”为负责人的“安泰基础”工人,进入604室(甚至可能进入地下室)进行所谓的“地质加固”。然后,林秋的尸体被砌进了墙壁。关键的物业档案被撕毁。如今,一个脸上带疤、身穿深蓝工装、疑似张强或其同伙的凶徒,为了抢夺一个与古老诅咒相关的符号纸条,悍然袭击警方保护下的陈老太,并在逼问中提到了“强”!
这不是结束,而是风暴真正的开端!鼎盛地产,那个隐藏在老周和张强背后的庞然大物,它在地震后,在福安公寓的地下,以“加固”之名,到底在掩盖什么?在寻找什么?是否与那“九渊镇煞大阵”和“通幽符”有关?林秋,是否就是这场秘密行动的牺牲品?
钱颢哲站在安全屋冰冷的合金墙壁前,仿佛能听到墙壁之外,这座城市地底深处传来的、亡魂永不停止的弹珠滚动声,以及活人罪恶脚步的迫近。陈老太转移到了安全地带,但她的记忆,那扇被恐惧和创伤尘封了十年的大门,己成为这场生死博弈的下一个战场。
而钥匙,或许就藏在那些因袭击而松动、开始涌现的……记忆碎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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