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声的砝码
那半个干瘪的苹果在我胃里沉甸甸地坠着,带来的不是饱足,而是一种酸涩的虚胀感。
堂屋死寂。
李娟大概把她那半个苹果藏了起来,或者己经默默吃掉。案板上空无一物。沈娇的房门依旧紧闭,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生闷气。
我坐在桌尾,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上一个陈旧的划痕。口袋里,今天赚的六块钱像一小块燃烧的炭,提醒着我它的存在和危险。
沈国栋随时可能回来,用更暴烈的手段逼问这笔钱。李娟的铁皮盒子己经空了,下一次,还有什么能挡在我前面?
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那扇紧闭的小门。
沈默在里面。他拿走了我放在门口的另外半个苹果吗?他知不知道,因为这六块钱,我刚刚在巷口差点被混混堵住?又是因为他,我才侥幸脱身?
还有他最后给我的那截暗红色石棉芯……那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触感,还残留在我掌心。
【? → S. → 3?】
地砖下的新刻痕像一只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我。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被动地藏,绝望地等,像阴沟里的老鼠,祈祷着不被发现。
沈国栋是悬在头顶的刀,那些混混是缠在脚踝的藤蔓。而这个家,是不断下沉的泥沼。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这六块钱,变成更有用的东西。
一个念头,疯狂又大胆,再次钻了出来,比上次想到鼠药时更清晰,更坚决。
——告发。
告发沈国栋赌博。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后果不堪设想。沈国栋会发疯,这个家可能会彻底破碎。
但是……如果他被抓进去关几天呢?哪怕只是几天,这个家就能喘口气。李娟不用再担惊受怕,我不用时刻担心被搜刮,沈娇也能暂时消停……
而且,举报赌博似乎……是有奖金的?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哪怕只有几十块,也是一笔巨大的、能让我们暂时活下去的财富!
风险极大,但回报也可能惊人。
心脏因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带来一阵晕眩的兴奋和恐惧。
怎么告发?去哪里告发?我知道他常去的赌窝吗?
记忆里有些模糊的片段——沈国栋喝醉后骂骂咧咧时提到过的地方……后街那个废弃的修理厂?还是河堤下那个渔船码头?
信息不全。贸然去举报,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我需要更准确的信息。
需要有人……确认。
我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那扇小门。
沈默。
他知不知道沈国栋具体在哪里赌?他昨天对追债的人说的“后街麻将馆”和“西站桥洞”是真的吗?还是随口胡诌的?
他能给我答案吗?
他会给我答案吗?
那个沉默的、危险的、一次次用晦涩方式给我提示的记录者。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太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厨房里的李娟似乎被惊动,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
我顾不上那么多,走到沈默的房门前。
抬起手,却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敲门?说什么?首接问“爸在哪赌钱”?他怎么可能告诉我?
汗水从额角滑落。
我盯着那扇薄薄的、油漆剥落的木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那个同样在沉默中计算和挣扎的灵魂。
最终,我没有敲门。
我慢慢地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六块钱。
纸币有些皱,还带着我的体温和汗湿。
我犹豫了一下,抽出一张一元的,紧紧攥回手心。然后把剩下的五块钱,小心翼翼地、平整地,从门底下的缝隙塞了进去。
纸币摩擦着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声。
我屏住呼吸,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这是我全部的、刚刚到手的所有。是我交出的投名状,是我押上的、孤注一掷的赌注。
我在赌。
赌他看得懂这钱的含义。 赌他和我一样,渴望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局。 赌他那深不见底的沉默之下,藏着同样的、甚至更狠厉的决绝。
钱塞进去后,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脚步声,没有询问,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冷汗顺着我的脊椎滑下。
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太冒险了?他会不会觉得我疯了?或者更糟,他转头就把钱交给沈国栋?
巨大的恐慌和后悔攫住了我,几乎要让我伸手把那些钱掏回来。
就在我手指颤抖着快要触到门缝时——
门底下,有东西被极轻极缓地推了出来。
不是钱。
是一张小小的、裁切粗糙的纸条。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本子上随手撕下来的。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个用那截暗红色石棉芯画下的、简单的图案。
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一个模糊的、像是工厂轮廓的简笔画。箭头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起来的数字“10”。
图案画得很仓促,红色的痕迹断续而模糊,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明确指向。
后街修理厂!赌资十块入门?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他懂了! 他给了我答案!
巨大的、近乎晕眩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淹没了我!我一把抓起那张纸条,死死攥在手心,像攥着一枚烧红的炸弹引信!
就在这时,外面巷子里传来了沈国栋哼着不成调小曲的声音,由远及近,还伴随着几个酒嗝。
他回来了!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起来,心脏瞬间跳到嗓子眼,几乎要窒息!手忙脚乱地把那张烫手的纸条塞进口袋,转身就想冲回自己房间!
太晚了!
“吱呀——”一声,家门被粗暴地推开。
沈国栋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满面油光,眼睛里带着酒后的亢奋和浑浊。他一眼就看到了僵在原地的我,还有我身后那扇刚刚结束了一场无声交易的、紧闭的房门。
他的目光在我惊慌失措的脸上和沈默的房门之间狐疑地扫了个来回。
“你杵在这儿干什么?”他打着酒嗝,语气带着醉汉特有的、忽晴忽雨的莫测,“又憋什么坏呢?”
我的血液都快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咣当!”
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脆响,像是瓷碗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李娟短促的惊叫和压抑的抽气声。
沈国栋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他不耐烦地皱起眉,骂骂咧咧地转向厨房方向:“又怎么了!?笨手笨脚的!一天到晚尽添乱!”
他趿拉着鞋子,摇摇晃晃地朝厨房走去。
我抓住这救命的一瞬间,像一道影子般溜回自己房间,反手锁上门,后背重重抵住门板,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嘴里蹦出来!
厨房里传来沈国栋更高的骂声和李娟带着哭腔的、含糊不清的辩解。
我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条。
暗红色的箭头和工厂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狰狞的伤疤。
十块钱。
我还差西块。
地砖下有三十,但那是我最后的底牌,绝不能动。
明天。明天老刘那里还有六块。
我攥紧纸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赌局,己经开始了。
而我押上的,是全部的人生。
作者“洋浩轩”推荐阅读《穿成团厌后我靠利己主义爆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F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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