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筒子楼的单元门,一股混杂着煤烟、油烟和汗水的热气扑面而来。楼道里挤满了上班的工友,大多穿着和陈默身上一样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手里攥着搪瓷缸或饭盒,脚步匆匆地往厂门口赶。
“陈默?你咋才出来?主任刚才还在找你呢!”一个高个子工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咋咋呼呼的熟稔。陈默愣了愣,记忆碎片里闪过这人的信息——他叫王大壮,是车间里少数对原主还算友善的老工人,平时爱帮衬着点内向的年轻人。
“昨晚没睡好,起晚了。”陈默顺着记忆里的语气回答,尽量不让人看出破绽。他能感觉到王大壮的手掌粗糙有力,掌心的老茧比他前世握笔磨出的茧子厚上好几层,那是常年握机床手柄留下的痕迹。
王大壮没多想,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赶紧走,今天要赶一批零件,迟到了主任又要骂人。”说完就拽着他往厂门口走。
跟着人流往前走,陈默的目光扫过周围——这条路是五金厂工人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两侧挤满了早点摊,炸油条的油烟、豆浆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摊主们扯着嗓子吆喝,几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背着书包从旁边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这是1993年海州最真实的市井烟火气,却也透着一股捉襟见肘的窘迫——早点摊的桌子大多缺了腿,用砖头垫着;工友们买早点时,大多只舍得买两个馒头,很少有人会加一根油条。
走到厂门口,陈默的脚步顿了顿。海州市第一五金厂的大门是老式的铁门,锈迹斑斑的门柱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的“海州市第一五金厂”几个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门楣上刷着一行红漆标语——“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只是红漆己经剥落了大半,露出下面的灰色底漆,像一张苍老的脸。
这和龙腾重工那气派的大门、锃亮的厂牌截然不同。前世的龙腾重工,虽然也有老厂房,但门口总有保安值守,宣传栏里贴着最新的生产进度和先进工作者照片,处处透着国营大厂的底气。可眼前的海州五金厂,连大门都透着一股破败的气息,仿佛风一吹就要散架。
“发啥愣呢?走啊!”王大壮拉了他一把,将他拽进厂里。
厂区比陈默想象的还要混乱。主干道是碎石铺的,坑坑洼洼,遇到积水的地方还会溅起泥点;两侧的厂房是苏式红砖建筑,墙皮大面积脱落,窗户上的玻璃有的裂了缝,有的干脆用塑料布糊着;几个生锈的铁皮垃圾桶倒在路边,里面的垃圾溢了出来,散发出酸臭味。
工人们的脸色大多麻木,低着头匆匆往前走,很少有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机床轰鸣声,打破这片沉闷。陈默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大多是三十岁以上的中年人,眼角眉梢带着生活的疲惫,还有几个和原主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迷茫,和他记忆里车间里那些充满干劲的工人截然不同。
“唉,又要加班了。”旁边两个工友的闲聊声飘进陈默耳朵里,“听说这批零件要是交不上,这个月工资又要拖了。”
“可不是嘛!上个月的工资就只发了一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我听我表哥说,厂里要搞‘下岗分流’,先从咱们这些年轻的、技术差的开始……”
“下岗分流”西个字像针一样扎在陈默心上。他比谁都清楚这西个字意味着什么——前世的龙腾重工,就是用这西个字裁掉了包括他在内的一大批老员工。1993年的华夏,很多国营老厂都面临着效益下滑的困境,“下岗”成了悬在工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别听他们瞎传,”王大壮似乎听到了对话,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逆浪年代:背负骂名的国谍 压低声音对陈默说,“咱们厂虽然效益差,但好歹是国营的,总不能真把咱们都赶走。你也别想太多,好好干活,把技术学好,总能混口饭吃。”
陈默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从记忆碎片和工友的闲聊里,他己经拼凑出了五金厂的处境——订单越来越少,设备越来越老,管理层要么想办法捞钱,要么琢磨着怎么“甩包袱”,像原主这样技术一般、性格内向的年轻人,最容易成为被“分流”的对象。
走到车间门口,一股刺鼻的机油味扑面而来,比龙腾重工的车间浓上好几倍。车间里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老式吊灯亮着,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里面的景象——十几台老旧的车床、铣床排列得歪歪扭扭,有的机床还在“吱呀吱呀”地运转,有的则盖着防尘布,显然己经停工很久了。
工人们各自站在自己的机床前,动作机械地操作着,很少有人说话,只有机床的轰鸣声和金属切割声在车间里回荡。陈默的目光扫过角落——那里堆着几箱报废的零件,上面贴着一张纸条,写着“责任人:陈默”,字迹潦草却醒目。
这就是原主操作失误报废的那批零件。记忆碎片里闪过画面:原主站在这批零件前,被车间主任指着鼻子骂,周围的工友要么低头干活,要么偷偷看热闹,没人替他说一句话。原主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默!你还站着干啥?赶紧去擦机床!”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吓得陈默一哆嗦。他抬头一看,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的中年男人正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耐烦——这是车间主任刘建国,也是那天当众批评原主的人。
“知道了,刘主任。”陈默连忙应道,顺着记忆里的习惯,拿起墙角的抹布,走向自己的机床。那是一台老旧的C6140车床,油漆己经掉光,露出里面的铸铁机身,上面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铁屑和机油,一看就是用了十几年的老设备。
他拿起抹布,开始仔细擦拭机床,手指触到冰冷的机身时,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感慨。前世的他,操作的是进口的精密机床,有恒温车间,有专业的维修团队;可现在的他,只能在这昏暗破败的车间里,擦拭一台老旧的车床,还要担心随时可能到来的下岗。
“陈默,你上次报废的零件,主任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可得小心点。”旁边一个工友低声提醒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同情,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陈默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擦拭的速度。他知道,在这个效益差、人心散的厂里,像他这样的“反面典型”,很容易成为别人的谈资和排挤的对象。
擦完机床,他按照刘主任的要求,开始调试设备,准备加工今天的零件。手指握住机床手柄时,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虽然设备老旧,但机械原理是相通的。他深吸一口气,启动机床,金属切割的火花瞬间溅起,在昏暗的车间里格外刺眼。
机床的轰鸣声中,陈默的目光扫过车间里麻木的工友,扫过角落里报废的零件,扫过窗外破败的厂房。他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不仅是陌生的时空和身体,还有这个时代国营老厂的困顿与挣扎。
想要活下去,想要掌握技术,想要完成前世的执念,他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尽快找到激活系统、获取信念点数的方法。否则,他很可能会像原主一样,在这场“下岗分流”中,再次被时代抛弃。
金属切割声还在继续,火花溅落在地上,又很快熄灭。陈默盯着旋转的零件,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前世的困境。无论五金厂的处境有多艰难,无论系统的路有多难走,他都要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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