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沉石“万能调谐核心”的理论突破,如同给紧绷的“启明”计划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格物院最核心的灵纹实验室(代号“天工坊”)被紧急启动,由沐璃亲自挂帅,调集全院最顶尖的灵纹师和微雕工匠,日夜不停地投入到超高密度灵纹阵列的蚀刻攻关中。
器物间内,沐璃暂时告别了基础材料的微观世界。巨大的光幕上,展示着放大到极限的渊沉石蜂窝孔洞结构图。旁边,是“烛龙图谱”中提取出的、代表十二种基础内力属性的核心弦振波形模型,以及由“河图”推演出的、对应的反向激发灵纹回路。
沐璃身着特制的银灰色灵纹工装,长发被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脸色依旧带着病弱的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星辰。她端坐在特制的晶石操作台前,双手戴着薄如蝉翼、指尖嵌有细密导能晶丝的“织灵手套”。面前,悬浮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的渊沉石样本。
她的神情专注到了极致,呼吸都变得极其轻微。指尖在操作台感应区缓缓移动,手套上的导能晶丝亮起微弱的白光。与此同时,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纯粹由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灵纹刻针”,在强大的约束力场引导下,精准地刺入渊沉石表面那肉眼难辨的蜂窝孔洞边缘!
滋…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刻针落下之处,一道比微尘还要细微的、闪烁着白金光泽的灵纹线条,如同活物般被“编织”进了渊沉石那奇特的物质结构之中!线条的弧度、转折、能量节点的位置,必须与光幕上显示的模型分毫不差!任何一丝偏差,都可能导致整个阵列失效!
汗水,无声地浸湿了沐璃鬓角的发丝,沿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力消耗。她识海深处那刚刚稳固的白色灵纹,此刻正全力运转,散发出温润的光芒,支撑着这精密到极致的操作。贴身的“碧海青莲佩”散发着温润的滋养之力,源源不断地抚慰着她疲惫的精神本源。
云烨偶尔会出现在“天工坊”的观察窗外。他从不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特制的晶石玻璃,看着沐璃在操作台前全神贯注的身影。看着她指尖稳定的移动,看着她因精神力高度集中而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苍白却异常坚定的侧脸。深紫色的总督袍服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沉静,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对进度的关注,有对她身体的担忧,更有一丝…被那纯粹专注的光芒所触动的、近乎柔软的东西。
帝国的风暴在隔绝之外咆哮。麒麟殿的威压,扶苏的试探,嬴政的六十日期限,如同沉重的枷锁悬在头顶。但在这“天工坊”一隅,在沐璃指尖那比微尘更细的灵纹刻针下,时间仿佛被拉长、凝滞。只有精神力的丝线在渊沉石的微观世界里无声编织,构建着对抗未知禁制的希望之钥。
日子在蚀刻、失败、调整、再蚀刻中无声流逝。沐璃的指尖越来越稳,蚀刻的速度和精度也在稳步提升。第一块试验性的微型阵列核心终于完成。接入测试法阵的瞬间,当模拟的“内力禁制”波动扫过,阵列核心瞬间被激活,一道精准的反向波动激射而出!
嗡!
测试法阵中央的能量晶柱剧烈闪烁!代表禁制强度的猩红光柱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扼住,猛地向下暴跌!虽然未能完全抵消,但压制效果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三十!
“成功了!百分之三十压制!”实验室里爆发出压抑的欢呼!这是从零到一的巨大突破!
沐璃脱力般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气,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云烨站在观察窗外,看着光幕上那显著下降的猩红光柱,紧绷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这只是开始。要达到完全中和遗迹禁制的目标,阵列的密度、精度、能量响应速度都需要指数级的提升。六十日的期限如同悬顶之剑。但希望的星火,己然点燃。
深夜,格物院最高的观星台上。
夜风带着骊山特有的草木气息和远处炉心散发的微温。浩瀚的银河横亘天际,繁星如沙,洒下清冷的光辉。观星台中央,巨大的青铜浑天仪在符文驱动下缓缓转动,模拟着日月星辰的轨迹。
沐璃裹着一件厚厚的雪白狐裘,独自一人站在栏杆边。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依旧带着一丝倦意的眉眼。她仰望着无垠的星空,麒麟殿的阴影,扶苏的玉佩,嬴政灼热的目光,还有“天工坊”里那耗尽心神的蚀刻…白日的喧嚣与压力,在这浩瀚星穹之下,似乎被暂时涤荡。
身后传来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云烨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深紫色的袍服在星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他手中拿着一个温热的玉盏,里面是散发着清香的安神茶。
“夜露深重。”云烨将玉盏递给沐璃,声音低沉。
沐璃接过,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轻轻啜了一口,清冽微苦的茶汤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两人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星空,沉默了片刻。
“小时候,”沐璃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追忆的飘渺,“在破庙里,屋顶漏风,能看到星星。你总说…天上的星星,像撒落的麦粒…等我们攒够了钱,买下自己的地,种出像星星一样多的麦子,就再也不会挨饿了。”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那时觉得…星星那么近,麦子…却那么远。”
云烨沉默着,深邃的眼眸倒映着璀璨的星河,仿佛也陷入了那段遥远而寒冷的记忆。破庙的寒风,饥饿的滋味,少女冻得通红却充满希冀的脸…那些画面,早己被帝国的铁血与格物的齿轮碾碎,深埋在记忆最深处。
“现在,”沐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迷茫,“星星好像更远了…而我们要的,也不再是麦子了。”她要的是安宁,云烨要的是掌控,而帝国要的…是星辰大海。儿时仰望星空的纯粹愿望,在命运的裹挟下,早己面目全非。
云烨的目光从星空收回,落在沐璃被星光勾勒出的、略显单薄的侧影上。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迷茫与疲惫,看到了那深藏在玲珑君华服之下、从未改变的、对安宁的渴望。
“路还很长。”云烨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如同磐石般沉稳,“麦子也好,星辰也罢。只要还在前行,总能看到新的风景。”他没有许诺,也没有安慰,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帝国的巨轮无法停下,他们身在其中,只能前行。
他抬起手,指向浑天仪模拟出的、一条贯穿星图的复杂光带:“那是‘紫宸界’的星轨。很快,‘启明’之火将在那里点亮。”
沐璃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模拟的星轨在深邃的夜空中散发着微光。前路是未知的遗迹,是帝王的野望,是深不可测的代价。但此刻,在这寂静的星空下,在这句“路还很长”的低语中,那沉甸甸的迷茫似乎被冲淡了些许。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将温热的玉盏捧在手心,汲取着那一点暖意。目光再次投向无垠的星河,疲惫依旧,但眼底深处,那名为坚韧的星火,在静水深流中,悄然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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