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九的指尖刚蘸取星砂砚台里的金汁,整座观星台突然被金色的光雾笼罩。案几上的符纸自动飞起,在空中排成队,每张纸都在贪婪地呼吸着灵气,边缘卷起的褶皱像龙鳞般开合,纸面上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蝌蚪,争先恐后地往他指尖钻——仿佛他的手指不是在画符,是在给这些文字注入灵魂。
“这金汁掺了忘川河的流沙。”清澜的银镯化作把玉尺,在符纸上轻轻一刮,尺痕处立刻渗出银河般的光带,“三千年前景帝祭天时,用的就是这配方,画出来的符能让战死的士兵睁眼说遗言。你现在试试‘唤’字符文,保管能把昆仑墟的山神喊来喝茶。”
钟九刚落笔,金汁在符纸上突然活过来。“唤”字的笔画像有了生命,横画化作条金龙在纸上游走,竖钩化作道闪电劈开云层,最后一点落下时,整座观星台剧烈震颤,远处的昆仑墟传来山崩般的回应——座万丈高的山神虚影从云雾里站起,头顶的冰冠上坐着无数个修行者的魂,手里捧着的不是祭品,是各朝代的符箓拓本,每个拓本都在发光,像在向钟九行礼。
“看见没?符箓是会认主的。”古卷在案几上自行翻开,每页纸都与空中的符纸共鸣,“你骨血里的符文气息,比任何印泥都管用。商王时期的巫祝用活人献祭才能请动山神,你现在动动手指就成——这不是你厉害,是符箓本身就通着天地神明。”
钟九的目光被山神虚影手里的拓本吸引。最古老的那卷上,“雷”字符文是用陨石粉末画的,笔画间还在发出滋滋的电响;最精致的那卷上,“雨”字是用鲛人的眼泪写的,纸页边缘永远沾着水汽;而最破旧的那卷上,“生”字的笔画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的涂鸦,却散发着最温暖的气息,拓本旁边压着半块啃过的麦饼,饼屑里长出了嫩绿的芽。
“那是灾年时,个饿肚子的孩子画的求雨符。”清澜的玉尺点向那卷拓本,“他不懂什么道法,就想着‘字要是灵,就别让庄稼死’,结果真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符箓的神力,从来不看笔画多规矩,看的是写字人心里的火够不够旺。”
钟九突然明白,指尖的金汁开始发烫。他不再刻意模仿古卷上的笔画,而是任由心里的念头顺着指尖流淌:画“护”字时,想着青石村泉眼的清澈,符纸上立刻浮出层水膜,能看见里面游动的鱼群;画“破”字时,念着黑风寨锁链的冰冷,笔画突然变得锋利如刀,案几上的青铜灯都被符纸的锐气劈开了道缝;画到“生”字时,他想起昆仑墟冻土下的嫩芽,金汁突然在纸页上开出朵金色的花,花瓣落在哪里,哪里就冒出新的绿苗。
“这才是‘通神’的真意!”古卷发出兴奋的嗡鸣,所有符纸突然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个模糊的神明虚影,头生双角,手持毛笔,正是传说中创造文字的仓颉,“不是求神拜佛,是让你的心意顺着文字,钻进天地的血管里——就像这朵花,你画的不是字,是春天。”
仓颉虚影突然挥笔,在空中写下个巨大的“道”字。
一那字落下时,观星台的符纸全活了过来:“雷”字符纸化作真正的闪电,在台边劈出个深潭,潭里立刻升起座龙宫;“雨”字符纸化作甘霖,滴在古卷上,纸页间长出片微型的稻田,稻穗上结着的不是谷粒,是亮晶晶的“丰”字;最惊人的是那些“生”字符纸,竟化作无数只金色的蝴蝶,飞出观星台,往人间飞去,飞过的地方,枯树发芽,病者起身,就连乱葬岗的骨灰里都钻出了新的根须。
“它们在自己找该去的地方。”
清澜的银镯在空中划出道银河,接住几只飞累的蝴蝶,“符箓到了通神的境界,就有了自己的判断——知道哪里需要雷,哪里需要雨,哪里的生命正在等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钟九看着那些远去的蝴蝶,突然感觉体内的符文与天地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能“听”到雷符在云层里的轰鸣,能“闻”到雨符落在干涸土地上的芬芳,能“触”到生符钻进枯木里的酥麻——就像他的感官被无限延伸,与整个世界连成了一体。
这时,观星台外突然传来呼救声。
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跪在台边,手里举着张烧焦的符纸,纸上的“镇”字己经模糊不清:“道长救命!山那边的瘟疫村被恶鬼占了,我儿画的镇邪符被撕成了碎片,连魂魄都被锁在棺材里……”
钟九刚要动身,古卷突然飞出张符纸,自动落在他掌心。
他往纸上看时,“镇”字符文己经自己写好了,笔画间缠绕着无数只小手,正是那些被锁魂魄的形状。
他往符纸上吹了口气,符纸突然化作道金光,拖着他往瘟疫村飞去,速度比流星还快,飞过的云层都被染成了金色。
瘟疫村的景象触目惊心:房屋的门窗都被黑筋封死,每根筋上都缠着个扭曲的“煞”字;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无数具棺材,棺盖缝里渗出的黑血在地上织成张网,网中央蹲着个九头鬼,每个鬼头都在啃食符纸碎片,齿缝里漏出的黑沫里全是“死”字。
“又是地囚狱的余孽在搞鬼!”钟九将“镇”字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突然膨胀成座金色的牢笼,将九头鬼困在里面。
那些“煞”字黑筋刚要反抗,牢笼上的“镇”字突然射出无数金光,像无数把小剑,将黑筋劈成了碎片,碎片落地后立刻化作灰烬,散发出硫磺的味道。
九头鬼发出凄厉的惨叫,九个鬼头同时喷出黑雾,黑雾里浮出无数个被吞噬的符魂,个个都在痛苦地挣扎。钟九见状,立刻画出张“解”字符纸,往黑雾里一扔,符纸化作把光刀,精准地劈开了每个符魂身上的锁链。
那些符魂重获自由,立刻化作各种符文,与钟九的符箓联手,在牢笼里组成个巨大的“灭”字,将九头鬼彻底净化成了飞灰。
棺材里的魂魄纷纷飘出,对着钟九鞠躬道谢,然后化作点点星光,往观星台的方向飞去——那里有仓颉虚影留下的笔墨,等着它们重新变成符纸,开始新的使命。
“这才是符箓通神的终极境界。”!古卷落在钟九肩头,声音里带着欣慰,“不是用来杀鬼降魔的工具,是连接生死、调和阴阳的桥梁——就像你现在做的,让破碎的魂魄重归完整,让邪恶的力量化作滋养善良的泥土。”
钟九低头看向掌心,残留的金汁正在发光,映出他自己的倒影。
他突然明白,所谓符箓通神,从来不是获得呼风唤雨的能力,而是让自己的心意通过文字,成为天地法则的一部分——你心怀慈悲,符纸就化作甘霖;你坚守正义,符箓就变成利剑;你相信生命,文字就会成为跨越生死的桥梁。
当他回到观星台时,仓颉虚影己经消失了,只在台中央留下支毛笔,笔杆上刻着行字:“字为心声,符乃天意,神不在天上,在每个落笔的瞬间。”
钟九拿起那支笔,感觉笔尖还残留着通神的温度。他往砚台里看时,星砂金汁正在自动翻腾,组成个新的符文,形似颗跳动的心脏,旁边还围着无数个小字,全是人间的祈愿:“愿风调雨顺”“愿家人平安”“愿天下无灾”……
“看来以后有的忙了。”
清澜的银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语气里却满是笑意。
钟九笑了笑,拿起笔蘸了蘸金汁。
他知道,通神的符箓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只要人间还有祈愿,只要文字还有力量,他的笔就不会停下。
因为他己经懂得,每个字符都是有生命的,当它们承载着足够的善意与信念,就能劈开黑暗,点亮希望,就能真正做到——符箓之力,可通神,更可通心。
观星台的符纸还在不断生成,金色的蝴蝶源源不断地飞向人间。
钟九站在星光下,笔尖的金汁流淌不息,每个落下的笔画里,都藏着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没有瘟疫,没有恶鬼,只有被文字守护的安宁,和被善意滋养的,生生不息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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