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的指尖刚触到药圃的第一抔新土，整座园子突然打了个哈欠。
沉睡的土地裂开无数道细纹，每道缝里都钻出根银亮的须根，像无数只小手在贪婪地抓着空气——它们在她脚边织成张软毯，又顺着她的裙摆往上爬，在袖口开出星星点点的绿芽，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变成株会走动的药草。
“这土掺了星宫的月壤。”
钟九蹲在田埂上笑，看着她往土里撒下最后把星砂，那些光点落进泥里的瞬间，竟化作无数个跳动的“生”字，在地下织成张光网，“你看那处鼓包，准是雪莲在伸懒腰；还有那片颤动的土，八成是人参在翻跟头——这些灵草啊，比孩子还淘气。”
清澜刚要回话，撒下的种子突然集体发芽。
薄荷的叶片在阳光下舒展，每片都托着颗露珠，折射出不同的药方；当归的茎秆笔首地往上蹿，节疤处竟长出小小的银镯虚影，晃一晃就渗出能治跌打损伤的药汁；最让人惊叹的是那畦刚种下的枸杞，红果坠满枝头时，竟在半空拼出个巨大的“补”字，字缝里落下的果子砸在地上，立刻长出新的幼苗，像串永远摘不完的红玛瑙。
“它们在跟你比着长呢。”
古卷从钟九怀里探出头，纸页上的“观”字符文跳出来，在药圃上空转了圈，“看见那株躲在角落里的三七没？它嫌自己长得慢，正偷偷往旁边的何首乌根上蹭灵气呢——草木也有好胜心，你越盼着它们活，它们就越争着长。”
清澜笑着拨开三七的叶片，发现它的根须果然缠着何首乌的块茎，像个耍赖的孩子在抢糖吃。
她刚要把它们分开，两株药草突然同时抖了抖——三七的叶片上渗出止血的汁液，何首乌的块茎里冒出乌发的膏体，两种药液在接触的刹那凝成颗双色药丸，滚落在她手心里，竟还带着点温热，像颗会呼吸的小心脏。
“这是‘相生’的道理。”
钟九捡起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香气钻进肺腑的瞬间，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就像你和我，单打独斗时各有短板，凑在一起倒能补全——药圃里的灵草比谁都懂这个，它们在教你‘配伍’的真谛呢。”
话音未落，药圃中央突然鼓起个巨大的土包。
裂缝里先是探出片卷着的嫩叶，叶尖沾着的不是泥土，是亮晶晶的星砂；紧接着，整株灵草破土而出，茎秆上布满了银色的纹路，叶片展开时，竟在阳光下映出幅完整的人体经络图，每个穴位对应的位置，都长着颗不同颜色的花苞——红色的对应心脉，青色的连着肝胆，最底下那颗黑色的花苞，正对着脚底的涌泉穴，像在守护着生命的根基。
“这是‘活脉草’！”清澜的银镯突然发出兴奋的轻响，她从医书里见过记载，传说这种草三千年才得一株，能随着宿主的经络生长，哪里有病痛，对应的花苞就会发光，“书上说它需要‘医者之心’才能养活，没想到……”
活脉草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红色的花苞突然绽放，露出里面金色的花蕊，花蕊里浮着个小小的虚影——正是瘟疫村那个丧母的孩子，正举着她给的糖糕笑。
清澜的眼眶一热，指尖的星砂落在草叶上，经络图突然活了过来，银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在她手腕上与银镯连成一片，那些花苞的光芒也跟着她的脉搏一起明暗，像在给她的医术点赞。
“看来它认定你这个主人了。”
钟九看着药圃里的灵草们突然集体弯腰，仿佛在向活脉草行礼，“就像狼群有头狼，药圃也得有株镇园的灵草——以后哪株草生了病，哪片土失了灵，它准能第一个告诉你。”
清澜刚要给活脉草浇水，远处突然传来雷声。
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般涌来，雨点落进药圃的瞬间，竟化作无数根细小的冰针——是地囚狱的余孽在搞鬼！那些冰针扎在普通的药草上，叶片立刻发黑枯萎，连薄荷的露珠都冻成了黑色的冰块，在地上拼出个扭曲的“煞”字。
“敢在我的药圃撒野！”她银镯一挥，星砂化作道银河护住活脉草，而那些被冻伤的灵草突然爆发出惊人的韧性——薄荷的叶片虽然发黑，却从叶脉里钻出更嫩的新芽；当归的茎秆断了半截，根须却在地下疯狂蔓延，缠向冰针的源头；最让人震撼的是那畦枸杞，红果纷纷炸裂，流出的汁液在地上汇成条小溪，溪水所过之处，黑色的冰块全部融化，还长出了新的绿苗。
“它们在反抗呢！”钟九催动“缚”字符文，金光在药圃边缘织成道屏障，将残余的冰针挡在外面，“草木看着柔弱，骨子里的气性比谁都硬——你用仁心养它们，它们就用命护着这方药圃。”
活脉草的黑色花苞突然亮起，射出道黑光钻进地下。
清澜顺着光芒看去，发现药圃的泥土里藏着无数根细小的黑筋，正是冰针的源头——它们像毒蛇的牙齿般扎在土里，正往灵草的根须里注入毒素。她立刻明白了，银镯化作把小锄，顺着黑光的指引往下挖，每挖一下，就有无数颗透明的“解”子从土里冒出来，与黑筋碰撞时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筋在“解”字的光芒里痛苦地扭曲，化作无数只黑色的小虫，却被周围的灵草们团团围住——薄荷的叶片喷出香气，把小虫熏得晕头转向；当归的根须织成小网，把它们困在中央；最后是活脉草的金色花蕊射出光箭，将小虫全部净化成了滋养土地的肥料。
雨过天晴时，药圃里的灵草们反而长得更精神了。
被冻伤的地方冒出的新芽带着淡淡的金光，连土壤都变得更加肥沃，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着层厚厚的灵气。活脉草的经络图上，每个花苞都比之前更亮，尤其是那颗黑色的花苞，己经半开半合，露出里面藏着的“净”字。
“这才是灵草的真本事。”
清澜坐在田埂上，看着银镯里映出的药圃全景，每株灵草都在发光，像无数颗小星星落在了人间，“它们不仅能治病，还能净化邪恶，就像这片土地，你对它好，它就回馈你生生不息的希望。”
钟九递给她片刚摘的薄荷叶，叶片上的露珠里，竟映出无数个未来的画面：有穿着白大褂的医者在药圃里采药，有背着药篓的孩童在活脉草前许愿，甚至有星宫的仙人来讨要灵草的种子，想在星河两岸也种出片药圃——那些画面里，药圃的范围越来越大，灵草的光芒照亮了越来越多的角落，像在说“善意是会蔓延的”。
“你看，它们早就规划好将来了。”
他笑着说，看着活脉草的叶片上又多出几道新的经络，“这药圃哪是种药的地方，是你用仁心开出的花，用医术结出的果，是能让善意生根发芽的土壤。”
清澜摸了摸活脉草的叶片，感觉它在轻轻颤动，像在回应她的心意。
她知道，这些灵草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它们会在她的照料下越长越旺，会治好无数人的病痛，会净化更多被邪恶污染的土地，甚至会把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让“仁心”二字在更多角落生根发芽。
夕阳西下时，她给每株灵草都浇了水，看着星砂在泥土里开出小小的“安”字。
活脉草的花苞全部绽放了，在暮色里发出温柔的光，像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又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在为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为这份生生不息的希望，永远地跳动下去。
远处传来钟九的呼唤，清澜回头笑了笑，银镯上的经络图与药圃的灵草们同时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
她知道，只要这药圃的灵草还在生长，只要她的仁心还在，就没有治不好的病，没有净化不了的邪恶，就像那些破土而出的灵草芽，哪怕经历风雨，也总会向着阳光，倔强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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