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看情况不对，怕大伯白民强他们几个年纪大的顶不住，特意跑去安抚了一下情绪，顺便拿了瓶水。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白喜善抱着手机，跟中了定身术一样戳在原地，嘴里还念念有词。
“喜善，你念叨啥呢？手机给我。”
白喜善的声音都在发颤，“一千五百万……后台的打赏，己经一千五百万了！这都是冲着咱家鱼塘来的！这……这是要出大事的啊！”
白英豪接过手机一看，也被那个数字吓了一跳。
他只是离开了几分钟，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划着屏幕，看着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打赏记录，尤其是霍先生那笔三百万的个人捐款，还有后面那一长串跟风的名单，头皮一阵发麻。
什么镇村之宝，什么养了三十年，都是他为了不让那帮人打扬子鳄主意，临时跟大伯白民强串通好的说辞。
这扬子鳄，就是野生的。
它愿意待在白家村的鱼塘，是因为这里环境好，没人打扰它。
村民们也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和谐共处。
可现在……
一千五百万！
这笔钱，足以把整个鱼塘翻新一遍，再用最高规格的钢筋水泥墙围起来，打造成一个固若金汤的“扬子鳄专属豪华单间”。
可那还是守护吗？
那不成坐牢了吗？
白英豪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面对镜头，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各位，各位首播间的朋友们，大家先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压下了弹幕的狂欢。
“首先，非常非常感谢！感谢霍先生，感谢张芍晗，感谢奶盖，感谢所有慷慨解囊的朋友们！”
白英豪对着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份心意，太重了。我们白家村，受不起。”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意。想给‘土龙’建一个更好的家，一个更安全的家。霍先生说的那个‘配得上它的家’，我听了也特别感动。”
“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
“这个家，不能建。”
“这笔钱，我们一分都不能要。”
“各位，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理解。我给大家解释一下。”
“我们白家村，有个传统，叫‘清塘’。每隔几年，冬天水浅的时候，我们就要把鱼塘的水抽干，把里面的鱼都捞上来，一来是分给各家各户过年，二来也是为了清理淤泥，让来年开春水质更好，鱼也长得更好。”
“‘土龙’它很聪明，每次我们清塘之前，它都会提前一两个月，自己顺着连接外河的水道游走，不知去向。”
“等到第二年春天，我们鱼塘重新蓄满了水，放了鱼苗，它又会自己慢悠悠地游回来。”
“三十多年，年年如此。”
白英豪的声音顿了顿，环视着镜头，仿佛在看着屏幕前的每一个人。
“它不是我们养的宠物，我们也不是它的主人。我们是邻居，是互相尊重的邻居。它选择待在这里，是它的自由。它想离开，也是它的自由。”
“如果我们拿了这笔钱，建一个所谓的‘保护园区’，把鱼塘和外河的通道彻底堵死。那我们，就成了剥夺它自由的罪人。”
“我们白家村祖祖辈辈守护的，不是一条鳄鱼，而是这份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默契和尊重。”
“所以，这笔钱，我们真的不能要。心意，我们领了。真的，万分感谢！”
说完，他又一次深深鞠躬。
首播间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再刷【主播飘了】，也没有人再刷【为什么不要】。
所有人都被白英豪这番话给镇住了。
自由。
尊重。
守护不是圈养。
这几个词，掷地有声。
比起那冰冷的一千五百万，这份发自内心的质朴信念，显得更加滚烫，更加动人。
许久，那个叫“霍先生”的ID，再次亮起。
【主播，你给我上了一课。】
【是我考虑不周，思想狭隘了。守护不是圈养，说得好。我为我之前的提议，向你和白家村的村民们，以及‘土龙’先生，道歉。】
【但是，心意是真的。我不希望这份善意，因为我的愚蠢而错付。】
【既然不能建园，那改善一下水质总是可以的吧？你说你们要清塘，要净化水质，这总需要成本。】
【这样，我最初捐赠的三百万，目的不变，用于鱼塘的环境改造和日常维护。】
【但这笔钱，不是用来建墙，而是用来购买更先进的水质净化设备，活水循环系统。让‘土龙’先生住得更舒服一点，这总可以吧？】
霍先生的这番话，有理有据，态度诚恳，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白英豪看着弹幕，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些真正有格局的人，他们所欣赏的，绝不仅仅是那条珍稀的扬子鳄，更是白家村人与自然之间那份难得的和谐。
他转向身旁，看向村长白民强，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白民强此刻额头上全是汗，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村长，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跟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对话过。
他搓着手，紧张得嘴唇都在哆嗦。
白英豪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小声说：“大伯，你是村长，你来替大家表个态吧。就按霍先生说的，感谢一下人家，这钱我们收下，用来买设备，好好弄弄咱们的鱼塘。”
“我……我说？”
“你说，没事，实话实说就行。”白英豪鼓励道。
白民强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凑到镜头前。
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
“那……那个……霍先生是吧？还有各位大老板……你们好，俺是白家村的村长，白民强。”
他的声音带着点土气，但很洪亮。
“俺……俺嘴笨，不会说啥好听的。俺就代表我们全村老少爷们，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了！”
说着，他学着白英豪的样子，对着镜头，笨拙地鞠了个躬。
“你们放心！这钱，我们保证一分不乱花！英豪说的那个……啥机器来着？”
“活水机，增氧机。”白英豪在旁边提醒。
“对对！活水机！增氧机！我们买！买最好的！把咱们这塘子弄得干干净净的！再多买点鱼苗，养得多多的，养得肥肥的！”
“保证让咱们的‘土龙’天天有鱼吃，顿顿不重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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