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汇明的声音在密闭的房间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一旦七座鬼门完全洞开，整个世界都将被黑暗笼罩。”
“我们所熟知的秩序、文明、科技，都将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到时候，鬼物的数量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阳气衰竭，阴气倒灌，人间将不再是活人的乐土，而是厉鬼的天堂。”
“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成为它们的狩猎场。”
说完，他抬眼看向林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毕竟，任何一个正常人听到这种末日预言，都该有所表示。
然而林辰的表情，平静得有些过分。
“哦。”
一个单音节的回应。
邵汇明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这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点。
林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林疏禾那丫头都说了，鬼物复苏己经七年了。”
“既然都复苏七年了，鬼门跟着冒出来，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
邵汇明：“……”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亿点点冲击。
大佬的脑回路，果然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揣测的。
林辰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行了，别搁那儿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了。”
“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你急什么。”
邵汇明张了张嘴，很想说，您就是那个个子最高的啊。
但他没敢。
他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波澜，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到墙边。
他抬手在光滑的合金墙壁上按了一下。
“滴。”
一声轻响后，整面墙壁亮了起来，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高清显示屏。
屏幕上，一副完整的世界地图缓缓浮现。
“林老，您请看。”
邵汇明拿起一根激光笔，指向了地图上夏国版图的北方。
一个猩红的光点，正在那里不停闪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根据我们的最高机密资料，还有家父当年留下的一些手札推算”
“夏国境内的鬼门，就在阴山山脉的深处。”
“道教典籍中曾有记载，阴山之下，镇压着幽冥之门”
“现在看来，古籍所言非虚。”
林辰的目光落在那个红点上，眼神微微一凝。
阴山。
他记得那个地方。
七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荒芜之地，人迹罕至，却是阴气汇聚之所。
没想到，根源竟然在那里。
邵汇明的激光笔，又接连在地图上点出了六个位置。
“除了我们夏国，另外六座鬼门”
“分别出现在了枚国、樱国、沙俄国、大英联邦、印婆国，还有一个在南极大陆。”
每一个被点中的位置，都亮起一个同样猩红的光点。
七个红点，如同七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上。
“当年鬼门降临，只有我们夏国首当其冲”
“其他国家只是受到了一些波及，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
“这一次，是全球性的灾难。”
“各国也都借鉴了我们当年的教训，纷纷成立了类似的勘查部门，培养超凡人才。”
说到这里，邵汇明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只是……临时抱佛脚，到底能有多大用处，谁也说不准。”
他关掉投屏，转身重新面向林辰，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炽热。
“但您不一样。”
“您的复苏，让我们看到了真正的希望。”
希望吗？
林辰的嘴角扯动了一下，却没有任何笑意。
他的思绪，被“鬼门”这两个字，拉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遍地哀嚎的年代。
…………
记忆的画面，是猩红色的。
天空被浓郁的鬼气染成暗红，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尘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炮火声，还有人类绝望的惨叫与鬼物刺耳的尖啸。
七十年前，鬼门第一次洞开。
彼时的夏国，内忧外患。
东有樱国铁蹄肆虐，西有鬼物破门而出。
双线作战，腹背受敌。
那是整个民族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而他们观明团，就是在那样的绝境中，被赋予了力挽狂狂澜使命的最后一道防线。
林辰记得，他带着观明团的兄弟们，浴血奋战，从南杀到北，从东杀到西。
他们斩杀的鬼物不计其数，脚下踩着累累白骨。
可鬼门不关，厉鬼就源源不绝，永无止境。
他们的人，却在不断地倒下。
一个，又一个。
首到最后，他们被无穷无尽的鬼潮，逼到了观明山之巅。
那是决战的地方。
也是……埋骨之地。
记忆的画面愈发清晰。
他看到了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一丝疲惫却又无比坚毅的脸。
观明团的军师，邵守。
也就是眼前这个小家伙，邵汇明的父亲。
“团长，不能再拖了。”
邵守的声音沙哑，沾满血污的脸上。
那双以占卜算卦闻名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片死寂。
“鬼门的力量越来越强，再过一个时辰，它就会彻底稳固，到那时，神仙难救。”
林辰当然知道。
他手中的长刀己经卷了刃，身上下的伤口都在淌血，灵力也早己枯竭。
可他又能怎么办？
他能杀光眼前的鬼，却无法触及那扇横亘在天地之间的虚幻大门。
“唯一的办法……”
邵守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我观明团上下，两千九百八十一名兄弟的血肉、神魂、杀气为祭。”
“助您……登神。”
“用这滔天的杀业，铸就您手中的剑，强行关闭鬼门。”
献祭。
用近三千名活生生的，与他并肩作战的兄弟的命，来换取一个关闭鬼门的机会。
林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邵守。
“你疯了？”
他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周围残存的观明团成员，也都听到了邵守的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然后，是一片死寂。
死寂过后，是粗重的喘息。
没有人反驳。
也没有人赞同。
他们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的团长。
“我没疯。”
邵守迎着林辰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平静地说道。
“这是唯一的生路，不是为我们自己，是为了身后的西万万同胞。”
“团长，下令吧。”
“不……”
林辰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绝不。”
他做不到。
他绝对做不到，用自己兄弟的命，去换取所谓的胜利。
那不是胜利，那是耻辱。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二营长。
一个憨厚勇猛，总是咧着嘴笑，一口白牙的山东汉子。
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一片决然。
他走到林辰面前，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团长，俺这条命是你救的，现在，就还给你了。”
说完，他猛地拔出腰间的短刀。
“不要！”
林辰目眦欲裂，伸手去抓，却晚了一步。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清晰得令人心悸。
二营长用尽最后的力气，咧开嘴，露出一个染血的笑容。
“团长……替俺……多杀几个……狗日的小鬼子……和……恶鬼……”
他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温热的血，溅到了林辰的脸上。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观明团的成员，默默地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说话。
只是学着二营长的样子，对着林辰的方向，对着夏国的方向，重重地磕下最后一个头。
然后，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观明团，死战。”
“观明团，死战！”
“死战！”
一声声怒吼，响彻云霄。
噗嗤。
噗嗤。
噗嗤。
利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他们用最惨烈的方式，逼着他们的团长，做出那个他永远不想做的决定。
林辰站在那里，浑身冰冷。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的面前倒下。
看着一道道炽热的灵魂，化作血色的能量，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力量在疯狂暴涨。
他的心，却在寸寸碎裂。
滔天的悲愤与无尽的杀意，在他的胸中激荡，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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