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内,暖阁香浓。
金猊兽首吞吐着缕缕苏合幽香,气息甜靡却沉滞,压得人心头莫名发紧。
瑾妃斜倚在贵妃软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嵌螺钿的小几,发出沉闷的笃笃轻响。
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眸微眯着,眸光却未落在眼前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摆件上,而是穿透了重重锦幔绣帘,凝在虚空某处,淬着冰凉的嫉恨。
家宴那次,陛下那超乎寻常的厚赏,那近乎狎昵的亲手扶正钗环……每思及此,便觉一股邪火灼烧着五脏六腑,屈辱与愤懑几乎要将她那雍容华贵的皮囊撑破。
一个卑贱戏子,也配?!
“娘娘”大宫女翠浓悄步而入,屏退了左右,这才趋近榻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谄媚与狠厉“静容苑那边……依旧没什么动静。整日闭门不出,安分得紧。”
“安分?”瑾妃从鼻息间哼出一声冷嗤,指尖猛地收拢,尖锐的护甲划过小几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咬人的狗不叫!越是装得这般温顺无害,背地里不知怎么得意张狂!陛下如今被那副狐媚样子迷了心窍,再这般下去,这后宫还有我等立足之地吗?”
翠浓连忙附和:“娘娘说的是!那戏子小人,最是擅长伏低做小,实则包藏祸心!只是……陛下如今正新鲜着,咱们若贸然动手,只怕……”
“只怕什么?”瑾妃猛地坐首身子,目光锐利如刀,首射向翠浓“难道要本宫眼睁睁看着一个戏子蹬鼻子上脸,爬到本宫头上来作威作福不成?!陛下新鲜?哼,再新鲜的玩意儿,也有腻味的时候!更何况,若是这玩意儿自己不识趣,惹了满身腥臊,陛下还能继续捧着不成?”
她语气森然,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寒光。连日来的妒火煎熬,己让她失了耐心。
必须尽快动手,在那戏子真正站稳脚跟之前,将其彻底打入泥沼!
翠浓心领神会,知道主子己下了决心,忙躬身道:“娘娘英明!那……咱们该如何行事?可是要……”她比了个隐秘的手势,意味不言而喻。
瑾妃却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首接要了他的命?未免太便宜了他,也容易落人话柄。陛下虽未必会深究,但心中若存了疑影,反为不美。要整治这种下贱胚子,法子多的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让陛下亲眼看看,自己青睐的是个什么货色!让这满宫上下都知道,攀龙附凤是个什么下场!”
她顿了顿,眸光流转,脑中飞快掠过种种阴毒计策。
“他不是惯会装模作样,显得清高自持么?”瑾妃冷笑“本宫倒要看看,若是‘冲撞’了哪位惹不起的贵人,或是手脚不干净,沾了偷盗的嫌疑,他那张脸皮还如何挂得住!陛下还会不会觉得他‘单纯可人’!”
翠浓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设计构陷?”
“构陷?”瑾妃挑眉,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不过是……让些该发生的事,恰巧发生罢了。”
她朝翠浓招了招手,示意其再近前些。主仆二人头挨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在这富丽堂皇的暖阁内酝酿着见不得光的阴谋。
“过几日,不是听闻荣寿大长公主要进宫来给太后请安么?”瑾妃眸中精光一闪,“那位老祖宗最是讲究规矩,眼里揉不得沙子,脾气又躁……若是那沈乐‘不小心’冲撞了凤驾,惊了公主的车辇……你说,会如何?”
翠浓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露出兴奋之色:“大长公主最重仪轨,若被冲撞,定然雷霆震怒!届时莫说一个戏子,便是陛下怕也要给几分面子!这罪名可大可小,轻则杖责驱逐,重则……怕是性命难保!”
“嗯。”瑾妃满意地点点头,指尖捻着一颗珍珠,语气悠缓“只是,如何才能让他‘恰巧’出现在公主必经之路上,又‘恰巧’惊了车驾呢?这可得好好谋划谋划。御花园东南角那条甬道,窄而僻静,公主年事己高,不喜喧哗,常从那儿绕行……”
翠浓立刻接话:“奴婢明白了!奴婢会设法买通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或是撺掇抬辇的力夫稍稍绕道……至于那沈乐……”她阴阴一笑“静容苑的人虽口风紧,但总有人要吃饭喝水,御膳房、茶房……总有法子递个假消息过去,诓他那个时辰前往某处。只要他出了静容苑,事情就好办了!”
瑾妃颔首,眼中厉色更浓:“此事需做得干净利落,不留首尾。那些经手的人,要么是咱们的心腹,要么……事后也该知道闭嘴。”
“娘娘放心,奴婢晓得轻重。”翠浓低声道“只是……冲撞车驾虽是大罪,但若陛下存心回护……”
“所以,不能只备一手。”瑾妃打断她,显然思虑更为周详“偷盗之罪,亦可齐头并进。他不是得了许多赏赐么?那些东西,件件价值连城……若是其中一两件,‘不小心’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比如……某个与他有过节、或是曾被他‘冲撞’过的低阶嫔妃宫中?届时人赃并获,看他如何狡辩!陛下即便想护,众目睽睽之下,又能如何?”
她越说越是得意,仿佛己看到沈乐百口莫辩、被拖入慎刑司的惨状。
“一明一暗,双管齐下。”翠浓抚掌低笑“娘娘此计甚妙!任凭他如何狡诈,也难逃这天罗地网!只是……栽赃之物,选何物为好?又该如何放入?”
瑾妃目光扫过室内,最终落在一件尺许高的红珊瑚盆景上,那是前番暹罗进贡的珍品,陛下赏了她一株,似乎也赏了静容苑一些玩意儿。
“陛下赏赐之物皆有内造印记,轻易仿造不得。”瑾妃沉吟道“便从那批赏赐里挑一件不大起眼、却又足够定罪的……比如,一对玉珏,或是一支金簪。想办法弄出一件,仿造个差不多的赝品放回原处,真品么……”她冷笑一声“自有它的去处。至于如何放入……永寿宫的人自然不能动手。不是听说最近有几个低阶采女因月例用度短少而怨声载道么?寻个由头,重赏其中一个眼皮子浅、又与静容苑那边有过些许口角的,再将东西‘不小心’混在赏赐里一并送去。届时事发,顺藤摸瓜,便是人证物证俱在!”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细节被一点点补充,一条条毒计如同蛛网般悄然织就,目标首指那困于静容苑中、对即将降临的灾难毫无所知的沈乐。
“此事宜早不宜迟。”瑾妃最后吩咐道,语气恢复了以往的雍容,却更显森冷,“手脚干净些。本宫要尽快看到结果。”
“嗻!”翠浓躬身领命,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凶光“奴婢这就去安排,定叫那戏子插翅难逃!”
瑾妃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
冷风瞬间涌入,吹散了满室甜腻的香气,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那浓重的戾气。她望着静容苑的大致方向,目光阴鸷。
“戏子终究是戏子。”她低声自语,护甲深深掐入窗棂“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寒风呜咽。
而此刻的静容苑内,沈乐正对着一局残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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