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巨响，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寂静的荒野上，余音在每个人的耳膜里冲撞、嗡鸣。
这声音，宣告了旧规则的死亡，也催生了新一轮的混乱。
李卫国被王明从身后死死抱住，像一头发怒的熊被套上了绳索。他疯狂地挣扎，手肘向后猛击，每一次都砸在王明脸上、身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王明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糊了满脸，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进嘴里，满是铁锈的腥甜。但他就是不松手，像一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自己和李卫国两个人的人性，都捆绑在了一起。
“镇长！不能动手！不能啊！”王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和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天快亮了！让人看见就全完了！我们都完了！”
他不是在救林枫，他是在救自己。他抱住的不是李卫国的身体，而是自己那条即将坠入万丈深渊的命。
赵大强彻底傻了，他一瘸一拐地躲在车屁股后面，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脑子里一片空白。姐夫疯了，王主任也疯了，那个叫林枫的更是个疯子。他捂着自己受伤的脚，又觉得脸上也火辣辣地疼，最后，他选择了一种最符合他智商的应对方式——嚎啕大哭。
“哇——！别打了！姐夫！王主任流血了！我的脚……我的脚要断了！我要去医院！我不要死在这儿啊！”
他的哭声尖锐而嘹C亮，充满了孩童般的委屈和自私，为这场野兽互搏般的闹剧，增添了一抹滑稽而又悲凉的底色。
而这一切混乱的中心，趴在地上的林枫，却仿佛进入了一个绝对安静的时空。
他的后背硬生生扛下了李卫国那含怒一击带来的劲风，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得移了位。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掌心那个冰冷、坚硬的、带着老人体温的物体上。
诺基亚。
一部老式的、蓝灰色外壳的诺基亚手机，边角己经被磨得发亮，键盘上的数字都有些模糊。它像一块来自上个世纪的化石，安静地躺在林枫的手心，与这个充斥着背叛、暴力和阴谋的夜晚格格不入。
林枫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线微弱到近乎幻觉的希望。
他用自己的身体作为遮挡，艰难地蜷缩着，将手机护在身下。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摸索着那个长条形的开机键，用力按了下去。
一秒，两秒……
没有反应。
林枫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难道，连这最后的机会，也要被掐灭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瞬间，那块小小的、长方形的屏幕，突然亮了。
一双像素风格的大手握在一起的开机动画，伴随着一声经典到近乎神圣的“Nokia Tune”的电子音，微弱地响起。
这声音，在此刻，不亚于天籁。
李卫国和王明的厮打声，赵大强的哭嚎声，都被这小小的电子音瞬间压了下去。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李卫国猛地回头，目光如电，死死地盯向声音的来源——趴在地上的林枫。
完了！
林枫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他下意识地想把手机藏起来，但己经来不及了。
然而，李卫国的动作，却被王明更死地缠住了。王明也听到了那声音，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知道，任何意外，任何变数，都是对自己有利的。他几乎是本能地，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再次将李国伟的身体向后拖拽。
“镇长！冷静！车！车里有声音！”王明胡乱地喊着，试图转移李卫国的注意力。
这片刻的纠缠，为林枫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他看到屏幕亮起后，右上角那个小小的电池图标。
只剩最后一格，而且在不停地闪烁。
没时间打电话了，一个号码都来不及拨完，这手机可能就会彻底罢工。
只能发短信！
林枫的脑子飞速运转，他只有一个机会，必须发给一个能在此刻、立刻、马上采取行动的人！
县纪委！陈国忠主任！
可他没有陈国忠的私人号码。他只有一个号码，是之前在镇政府的公告栏上看到的，县纪委的24小时举报热线。他当时只是扫了一眼，凭着记忆力记了下来，却没想到，会在这种生死关头派上用场。
他不敢赌那个热线电话会不会有人接，但他可以赌，那个号码绑定的手机，一定会在某个值班人员的口袋里！
林枫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地按动。老式诺基亚的按键，反馈感极强，每一次按下，都会发出“哒哒”的清脆声响。
他必须快，必须在李卫国挣脱王明之前，把这条决定所有人命运的短信，发出去！
李卫国己经看到了林枫手中那块发光的屏幕，他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机！他有手机！王明，你他妈给我松手！”
官场：我能看到民心值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官场：我能看到民心值最新章节随便看！他一头向后撞去，狠狠地砸在王明的额头上。王明惨叫一声，天旋地转，抱住李卫国的手臂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就是现在！
林枫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了最后一个字，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带着通话符号的发送键。
【石河水库大坝。李卫国。危。速来。】
没有多余的标点，没有称谓，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
屏幕上跳出了“信息己发送”的提示。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最后一格闪烁的电量，彻底耗尽。屏幕闪了两下，最后变成了一片漆黑。
这块忠诚的、来自上一个时代的“板砖”，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寿终正寝。
林枫松开手，手机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尘土里。他整个人也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趴在张大爷身上，剧烈地喘息着。
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砰！”
一声闷响，王明终于被李卫国一个凶狠的过肩摔，狠狠地掼在了地上，他蜷缩着身体，像一只被踩烂的虾米，再也爬不起来。
摆脱了束缚的李卫国，像一头挣脱了牢笼的困兽，双眼血红。他没有片刻的停留，一个箭步冲到林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林枫的双脚离开了地面，呼吸瞬间被扼住，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手机呢？！”李卫国的声音沙哑而狰狞，唾沫星子喷了林枫一脸，“你给谁发了信息？！说！”
林枫被他掐得说不出话，只能用一双毫无畏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里，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看穿了一切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反抗都更让李卫国愤怒。
他感觉自己被羞辱了，被一个他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地羞辱了。
“不说？好！很好！”李卫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到极点的狞笑，“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水库的石头硬！”
他举起另一只手，握紧成拳，朝着林枫的肚子，就要狠狠地砸下去！
“不要！”
躺在地上的王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喊。
赵大强也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然而，李卫国的拳头，在距离林枫只有几公分的地方，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不是他良心发现，而是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东方那片漆黑的天幕边缘，己经透出了一抹淡淡的、鱼肚白色的微光。
天，要亮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李卫国的头顶浇下，让他那被愤怒烧得滚烫的大脑，有了一丝冷却。
他不能再动手了。
再打下去，天亮了，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一个半死不活的办公室主任，一个浑身是伤的大学生村官，还有一个哭天抢地的蠢货小舅子……这个画面，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卫国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
林枫的身体像一滩烂泥，摔在地上，他捂着脖子，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李卫国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一架破旧的风箱。他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三个人，看着那辆被打碎了车窗的桑塔纳，看着远处即将升起的太阳。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设计的杀局，被这个看似木讷的年轻人，用一把扳手，一部快没电的手机，和一颗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敢于同归于尽的决心，给彻底搅碎了。
但是，输了，不代表就结束了。
李卫国的眼神，从狂暴的愤怒，慢慢转为一种死水般的阴冷和恶毒。他缓缓地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被王明抓得满是褶皱的衣领，动作优雅得仿佛刚刚参加完一场酒会。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那是一部最新款的、屏幕锃亮的智能手机，与地上那部蒙尘的诺基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了一眼林枫，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好，很好。”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林枫，你很不错。你赢了这一局，我们谁也走不了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明、赵大强，最后又落回到林枫身上。
“但是，天亮之后，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拨号键。
“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留在这里，那我就多叫些人来陪我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来。我倒要看看，最后，是县纪委的人先到，还是我的人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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