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的手在苏晚的额头上停留了几秒，眉头轻轻皱起，又迅速舒展开来。她拿出体温计，低声念道：“38.8℃，降了一点，但还是高烧。”
大宝站在一旁，目光死死盯着那根细细的水银柱，心里的那根弦依旧绷得很紧。他知道，这个温度意味着危险还没过去，妈咪随时可能出现反复。
“家庭医生还有多久到？”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应该快了。”李嫂看了眼手机，“刚发来消息，己经到铂悦府门口了。”
话音刚落，走廊里就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夹杂着轮子压在地毯上的轻微滚动声。大宝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挡在床边。
门被推开，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护士，推着一个小型急救车。医生的目光迅速扫过苏晚的状况，语速很快却不失沉稳：“我是铂悦府的家庭医生周衡，先做初步检查。”
大宝咬了咬嘴唇，退到一边，却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医生的动作。周衡熟练地为苏晚测量血压、心率，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她的肺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情况不太乐观。”他收起听诊器，“高烧引发了轻微的肺部感染，需要立刻静脉输液，同时用更强效的退烧药。如果一个小时内体温不能稳定下降，必须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二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里带着哭腔：“医生…妈咪…她会不会有事？”
周衡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柔和：“小朋友别怕，我们会尽力的。你们己经做得很好了。”
护士们迅速准备好输液设备。细长的针头刺入苏晚的手背时，大宝忍不住别过脸去，他怕看到妈咪皱起眉头的样子。可苏晚依旧昏睡，似乎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药液一滴一滴地落入透明的输液管，像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大宝站在窗边，双手紧握成拳。他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石。周衡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如果一个小时内体温不能稳定下降，必须送医院。”
送医院。这三个字像一把锤子，不停地敲在他的心上。他知道，医院意味着更专业的治疗，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能应付得来吗？李嫂一个人，能同时照顾妈咪和他们三个孩子吗？
床头柜上的电话手表再次映入眼帘。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屏幕黑着，却像一只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大宝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去拿，又忍住了。
“哥哥，你在想什么？”三宝走过来，拉了拉他的衣角。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完全恢复过来。
大宝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尽量放得温柔：“没什么，瑄瑄。我们一起给妈咪加油，好不好？”
三宝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大宝能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时间在紧张的等待中流逝。护士每隔十分钟就会为苏晚测量一次体温，记录数据。李嫂则在一旁默默收拾着房间，时不时安慰孩子们几句。周衡站在窗边，与电话那头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表情严肃。
“38.6℃。”十分钟后，护士报出了新的体温。
大宝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可紧接而来的另一个数据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心率偏快，呼吸依然急促。”
“再观察。”周衡的声音很平静，“药物需要时间发挥作用。”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妈咪为了他们，可以不惜一切。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应该为了妈咪，克服自己的恐惧？
“李嫂，”大宝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如果…如果一个小时后，妈咪的体温还是降不下来，我们是不是…应该联系爹地？”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二宝和三宝同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害怕。李嫂的动作也顿了顿，她看着大宝，似乎在斟酌用词。
“林睿，”李嫂走过来，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这件事…我们可以先不考虑找厉先生。周医生己经联系了医院，如果真的需要转院，他们会安排最好的救护车和医疗团队。我们不需要通过厉先生。”
大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李嫂是在安慰他，可他也知道，爹地的资源，是任何医院都无法比拟的。如果妈咪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刻，爹地或许能改变结局。
“可是…如果救护车在路上堵车怎么办？如果医院没有床位怎么办？”大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固执，“爹地有私人飞机，有自己的医疗团队。如果…如果妈咪真的很危险，他可能会更快地救妈咪…”
二宝立刻摇头，声音里带着恐惧：“不要！我不要找那个坏蛋爹地！他会骂妈咪的！”
三宝也缩了缩脖子，小声附和：“我…我也害怕…”
大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当然知道弟弟妹妹害怕，他也害怕。可是，他更害怕失去妈咪。如果爹地真的能救妈咪，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是不是也应该试试？
“林睿，”周衡走过来，蹲下身，与他平视，“我理解你的担心。作为医生，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即使需要送医院，我们也有完善的应急预案。救护车会走专用通道，医院也会预留床位。我们完全有能力处理任何突况。所以，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担心。”
大宝抬起头，看着周衡。医生的眼神很坚定，也很真诚。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依旧无法完全放下。
“可是…我还是想…准备一个备用方案…”大宝的声音低低的，“万一…万一你们的方案出了问题…”
周衡和李嫂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和心疼。他们都知道，这个孩子承受了太多不该他这个年纪承受的压力。
“好吧，林睿。”李嫂终于开口，“我们可以…准备一个备用方案。但在万不得己之前，我们不联系厉先生，好吗？”
大宝犹豫了几秒，点了点头：“好。”
可他的目光，却依旧不自觉地飘向那块安静的手表。
时间继续流逝。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护士再次为苏晚测量体温。
“38.3℃。”护士报出数据，“心率有所下降，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李嫂松了口气，二宝和三宝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太好了！”二宝小声欢呼，又立刻捂住嘴，生怕吵醒妈咪。
大宝的眉头也终于舒展了一些。他走到床边，轻轻握住妈咪的手。妈咪的手依旧滚烫，但比刚才稍微好了一些。
“妈咪，你听到了吗？你在好起来。”大宝在心里默默说道，“你一定要继续好起来…我们都在等你…”
就在这时，苏晚突然轻轻哼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做噩梦。三宝立刻跑到床边，小手紧紧握着妈咪的手：“妈咪…不怕…瑄瑄在这里…”
苏晚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孩子们的陪伴。她的呼吸虽然依旧急促，但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周衡看了看时间，对李嫂说：“再观察二十分钟，如果体温能稳定在38℃以下，就可以改为口服药物治疗。”
李嫂点点头，“辛苦你了，周医生。”
大宝站在床边，看着妈咪苍白的脸，心里暗暗发誓：妈咪，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你真的需要爹地，我一定会鼓起勇气去找他。但在那之前，我会一首守着你，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情况在好转的时候，苏晚的身体突然轻轻抽搐了一下。护士立刻警觉起来，迅速为她测量血压和心率。
“血压下降！心率加快！”护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体温又开始回升了！”
周衡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准备加药！李嫂，帮我按住苏小姐的手，防止她乱动。”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大宝的心像被什么紧紧揪着，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看着妈咪的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又开始发紫，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周医生…妈咪她…她怎么了？”大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能是药物反应，也可能是病情反复。”周衡一边快速准备药物，一边解释，“我们会尽力的。”
大宝的目光再次飘向床头柜上的电话手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李嫂…”大宝的声音低低的，却异常坚定，“我…我想给爹地打电话…”
李嫂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大宝，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二宝和三宝同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惊讶和害怕。
“林睿，我们再等等…”李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周医生说他们能处理…”
“可是妈咪在变差！”大宝突然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如果…如果你们的方案没用怎么办？如果妈咪…妈咪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自己的哭声打断。二宝和三宝也跟着哭了起来，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孩子们的哭声。
周衡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深吸了一口气，对李嫂说：“让他打吧。”
李嫂惊讶地看着周衡，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周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孩子需要一个心理安慰。而且…万一我们真的需要更多资源，厉先生确实是最快的选择。”
李嫂犹豫了几秒，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大宝擦干眼泪，快步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电话手表。他的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却还是努力按下了那个唯一的快捷拨号键。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孩子们紧紧盯着那块小小的屏幕，李嫂和周衡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待着电话那端的回应。
电话响了很久，几乎快要自动挂断时，终于被接起。那端传来一个冰冷、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里还有嘈杂的会议声：“谁？”
大宝的心猛地一跳，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爹…爹地…是我…林睿…”
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厉爵琛低沉而冷厉的声音：“什么事？我很忙。”
大宝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说道：“妈咪…妈咪她生病了…她好烫…烧得很厉害…她…她醒不过来…”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大宝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弟弟妹妹紧张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厉爵琛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而急促，背景里的嘈杂声瞬间消失，“再说一遍！”
“妈咪…妈咪发烧了…很严重…她…她快不行了…”大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爹地…求你…快来救救妈咪…呜呜…”
电话那端陷入了一片死寂。孩子们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三宝压抑的抽泣声。
大宝紧紧握着电话手表，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不知道爹地会不会来，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他只知道，他己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妈咪争取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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