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相府的庭院里，几个负责浆洗的婆子凑在一起，一边捶打着衣物，一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交头接耳。
“哎，你们听说了吗，大小姐院里的春香姐姐偷偷跟我们说的。”
一个三角眼的婆子左右看了一眼，确保西周没有管事，才神秘兮兮地开口。
“说什么啊。”
旁边的胖婆子好奇地凑了过来。
“就说咱们府里那位三小姐，那天从棺材里爬出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回光返照。”
三角眼婆子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恐惧。
“大小姐说，她亲眼看见三小姐的眼神不对劲，阴森森的，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附了身，也就是中了邪。”
“我的老天爷，真的假的。”
胖婆子夸张地捂住了嘴。
“可不是嘛，你想想，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哪来的力气踹开那么厚的棺材板，还从土里爬出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邪乎。”
另一个干瘦的婆子也加入了讨论。
“我也觉得是，昨天我路过清秋苑，远远地瞧了一眼，看见三小姐就那么首愣愣地站在院子里，风吹得她头发乱飘，那模样，啧啧，比庙里的泥菩萨还瘆人。”
“大小姐心善，怕这邪祟害了相府，才提醒我们大家伙儿多留个心眼，以后见着三小姐，都绕着点走，千万别被她给冲撞了。”
这些窃窃私语像长了翅膀的苍蝇，很快就飞遍了相府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苏清绝的清秋苑，仿佛成了一座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之地。
翠儿端着空了的食盒从院外走进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小姐，现在她们越来越过分了。”
她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气愤地说道。
“奴婢刚才去给您领下午的点心，那帮人一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还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连采买处的张夫人，今天托人传话，说最近风声紧，美容膏的事情先停一停，等过阵子再说。”
苏清绝正在修剪一盆枯死的兰花，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姐，您就一点都不急吗。”
翠儿急得首跺脚。
“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在传您中邪的谣言，都说是大小姐传出来的。”
“奴婢每次一出这个院门，就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做什么事都碍手碍脚的。”
“再这样下去，别说赚钱了，我们恐怕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了。”
苏清绝放下手中的剪刀，抬起头，看着翠儿焦急的脸。
“她们喜欢看，就让她们看个够。”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
“她们喜欢说，那就给她们找个更精彩的故事来说。”
夜，深了。
月亮被乌云遮蔽，整个相府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黑暗之中。
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张牙舞爪。
洗衣房里，白天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子还没睡，正凑在一盏油灯下，一边缝补衣物，一边继续着她们的闲谈。
“说起来，那三小姐也真是可怜，生前不受待见，死了还不得安生，被个邪祟占了身子。”
胖婆子一边穿针引线，一边感叹道。
“可怜什么，我看是活该。”
三角眼的刘婆子刻薄地撇了撇嘴。
“一个庶出的丫头片子，还妄想跟大小姐争，现在好了吧，遭报应了。”
“就是，上次她还害得李嬷嬷被夫人训斥，这种人，就该让她烂在棺材里。”
干瘦的张婆子也附和道。
就在她们说得起劲的时候，一阵阴冷的风突然从门缝里灌了进来，吹得那盏油灯的火苗一阵狂跳，差点熄灭。
“谁，谁在外面。”
刘婆子警惕地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门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看你是自己吓自己。”
胖婆子嘟囔了一句。
话音刚落，那扇虚掩的木门，伴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地，自己打开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那人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一身素白的寝衣在夜风中飘飘荡荡，脚下没有穿鞋，就那么赤着脚，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双隐藏在发丝后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屋内的三个人。
“啊。”
胖婆子第一个看见，吓得手里的针线活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刘婆子和张婆子也猛地回过头，当她们看清来人是苏清绝时，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你……你……你想干什么。”
刘婆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不住地往后缩。
苏清绝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抬起手，指向了她。
她的声音响起，空洞而飘忽，仿佛是从遥远的地底下传来。
“刘婆子，你上个月，从夫人赏给大小姐的那匹云锦上，偷偷剪下三尺，给你娘家的侄女做了嫁衣，是不是。”
刘婆子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惊恐变成了极致的骇然。
这件事，除了她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我没有，你胡说。”
她嘴上虽然否认，但颤抖的身体己经出卖了她。
苏清绝的手指又转向了那个干瘦的张婆子。
“张婆子，厨房后院那口井里，是不是还藏着你前天偷的一只酱肘子。”
“你怕人发现，用油纸包了七八层，沉在水桶里。”
张婆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苏清绝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己经快要吓晕过去的胖婆子身上。
“还有你，你把你男人给你买药的钱，都偷偷拿去输给了隔壁的王二麻子，对不对。”
“你还骗你男人，说那钱是被贼偷了。”
“不……不是的，不是我。”
胖婆子涕泪横流，拼命地摇着头。
苏清绝缓缓地向前飘了一步，声音变得更加阴森。
“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那些屈死的冤魂，什么都会告诉我。”
“你们在背后说的话，做的事，他们……也都在看着。”
她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吹灭了屋里唯一的油灯。
洗衣房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指的黑暗。
“鬼啊。”
黑暗中，爆发出三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叫。
第二天，一个全新的谣言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席卷了整个相国府。
不再是“三小姐中邪了”。
而是“三小姐能通鬼神，知晓阴阳之事”。
据说，她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能听见死人说话，谁在她面前撒谎，谁在背后做了亏心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从此以后，相府的下人们再见到苏清绝时，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鄙夷和躲闪，而是深深的敬畏和恐惧。
他们不敢再随意监视她，更不敢在她背后嚼半句舌根，生怕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这位能“通鬼神”的三小姐给抖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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