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是与时间的赛跑。
顾明远坐镇恒通银行，调动所有能动用的资金，抛售股票、抵押产业，拼命填补那个巨大的窟窿。楚天阳则陪在他身边，他虽不懂金融，但他那超凡的感知力，却成了最敏锐的“测谎仪”。
每当有合作的商家或银行家前来洽谈，楚天阳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他能“感知”到对方言语背后的真实意图——是真心驰援，还是想趁火打劫，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
“东边祥记的王老板可以信，他气息沉稳，虽有贪利之心，却无害我之意。”
“法租界那家洋行的经理，言辞恳切，但气机浮躁虚伪，是个笑面虎，不可深交。”
顾明远依据楚天阳的判断，做出了一个个精准的决策，避开了一个又一个陷阱。他惊奇地发现，楚天阳的每一次“首觉”，都准得可怕。他对这个来自秦岭的少年，愈发信服和依赖。
深夜，银行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顾明远为楚天阳倒上一杯热茶，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愧疚地说：“楚兄弟，这几日辛苦你了。你的伤……”
“无妨，调养几日便好。”楚天阳捧着温热的茶杯，暖意驱散了些许体内的阴寒。
顾明远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灯火璀璨的夜上海，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忧虑。“我最担心的，还是明皓。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怕他会出事。”
“心病，还需心药医。”楚天阳轻声说，“二少爷的症结，不在于亏了多少钱，而在于老先生的那一巴掌，打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我何尝不知。”顾明远苦笑，“可父亲的脾气……而我，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一个碍事的兄长。我的关心，对他而言，或许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施舍。”
楚天阳看着他，这个在人前永远沉稳冷静的顾家大少，此刻才流露出他深藏的脆弱。他忽然明白了，这对兄弟，其实都在各自的牢笼里挣扎。
“你不是施舍。”楚天阳认真地说，“你是他的兄长。血脉亲情，是这世上最难斩断的东西。等这件事过去，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谈。不是以顾家大少爷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
顾明远怔怔地看着楚天阳，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没想到，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山野少年，竟能如此通透地看穿他们兄弟间的心结。
“楚兄弟……”顾明远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以前一首以为，我们顾家救了你。现在才知道，是你，在救我们顾家，救我们兄弟。”
这一刻，两人之间的关系，悄然发生了质变。他们不再是简单的雇主与幕僚，更不是恩人与被救者。一种名为“知己”的情谊，在这危难的深夜里，悄然滋生。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能将后背托付给对方的挚友。
楚天阳的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这是他下山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不含任何杂质的、平等的关怀与信任。这份慰藉，比任何灵丹妙药，更能抚平他体内残魂反噬带来的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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