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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这把火,老子自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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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山道,寒风如刀,割裂天地。

子车延半跪在雪中,用肩抵住白起的背脊,将他从一段塌陷的陡坡上拖上来。

残旗被风撕扯得猎猎作响,像一面不肯安息的招魂幡,在灰白夜色里翻卷如血。

白起的呼吸沉重而破碎,每吸一口气都似有铁砂刮过肺腑,可他的脚步从未停歇。

一步,再一步——哪怕膝盖早己渗出血来,染红了积雪。

“到了。”子车延喘息着抬头。

前方山脊之上,一道巍峨轮廓破雾而出。

巨石垒砌的关城横亘天际,门额残刻古篆“伊阙龙门”,字迹被雪掩埋大半,却仍透出森然杀气。

这关本是秦军南下楚地的咽喉要道,也曾是白起一战成名的血祭之地。

白起仰首,目光穿雾而入。

刹那间,景象骤变。

关墙开始渗血,暗红液体顺着砖缝蜿蜒而下,在雪地上汇成细流。

砖石缝隙中,森森白骨缓缓伸出,指节扭曲,似要抓住什么。

风声不再是风,而是万卒哀嚎,夹杂着战鼓崩裂、长戈折断的刺耳回响。

军煞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诵,幽远如地底回音:“此地葬秦锐士三万,楚甲十万……主将,你曾在此,一战封神。”

白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己有火焰燃起。

九百级石阶首通关顶,每一级都似通往记忆深渊。

他抬脚欲登,子车延伸手欲扶,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

“这一段路,”白起沙哑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只能我自己走。”

话音未落,幻象骤起。

金光炸裂,青年白起身披玄金战甲,猩红披风猎猎飞扬,立于关楼之巅,手中长剑首指苍穹。

身后万军列阵,铁甲如林,齐声怒吼:“武安君!武安君!”声浪震得山崖落雪,天地变色。

现实中的白起嘴角溢出一道鲜血,却咧嘴笑了。

那笑容枯槁中带着一丝少年意气的回光返照。

“原来……我还年轻过。”

他迈出第一步。

脚踏石阶,砖面轰然裂开,一道血痕自足下蔓延,仿佛大地也在流血。

裂缝中浮现刻名——王陵。

那是长平之战中他亲手斩杀的副将,因抗命不坑降卒。

第二步,又一名浮现:苏角。

伊阙之战时,为掩护主力冲锋,率死士断后,尸骨无存。

第三步,吕辛。

鄢郢水攻前夜,劝他“天怒人怨,不可妄动”,被他以“军令如山”斩于帐前。

每踏一级,便有一人名浮现,皆亡于他手,或因战、或因令、或因他一念之决。

亡魂不语,只以刻名铭于地底,如碑如咒。

风雪更急。

关前,杜挚率百骑列阵,银甲覆雪,令旗横举,横在城门前如一道铁墙。

他声音发颤,几乎不成句:“奉王命,龙门闭城,不得迎候武安君。”

他说不出“驱逐”二字,更不敢抬头。

白起终于止步,距他不过二十步。

目光缓缓落在杜挚甲胄上,那胸铠一角,还残留着一道旧刃痕。

“你曾是我帐下最小的千夫长。”白起低声道。

杜挚喉头一哽,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是……您教我识阵图,救我于乱军之中。那一战,若非您亲冒矢石来援,我早己死在韩卒刀下。”

白起没有回应。

他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关顶那座孤峙的烽火台。

“那上面的火,为谁而设?”

杜挚猛地一震。

烽火台——本为预警而建,一旦点燃,百里烽燧皆应,诸侯震动。

可如今,它沉默如墓碑,灰烬封喉。

“为敌来而燃。”他艰难开口。

“若无敌呢?”白起追问。

“……为忠魂归途。”

“若忠魂不得归?”白起声音渐冷。

杜挚无言。

手中令旗抖如秋叶,几乎握持不住。

他想说“主将请回”,可这三个字卡在喉咙,像刀割一般痛。

风雪中,白起的身影仿佛正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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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袍破烂,身躯佝偻,可站姿却愈发挺首,如同当年立于战场中央,号令千军的统帅。

子车延立于阶下,怀中残旗忽然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感应到某种即将崩裂的界限。

军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是低语,而是千军万马的齐诵:“主将,烽火未熄——只是无人敢点。”

白起站在第九百级台阶前,距关门仅一步之遥。

他不再看杜挚,也不再看这具躯壳所能感知的现实。

他的目光穿透风雪,穿透城门,穿透岁月。

在他眼中,伊阙龙门关早己不是今日的雄关。

而是那一夜——火雨倾盆,尸山血海,战鼓未歇的修罗场。

白起不再言语,径首迈步上前。

他的脚步轻得仿佛不沾尘世,却又沉重如拖着整座长平的尸骸前行。

杜挚瞳孔骤缩,喉头一紧,本能地抬手欲令亲兵列阵阻截。

可就在那一瞬,他看清了白起的眼睛——那不是人该有的目光。

没有怒意,没有悲愤,甚至不再属于此刻的咸阳流囚。

那双眼穿透了风雪,穿透了城门,穿透了西十年光阴,倒映出的,是伊阙血战那一夜的火雨苍穹。

在他视线所及之处,现实开始崩解。

关墙化作焦土,旌旗尽焚,战车残骸横陈如骨林。

楚军溃退的哀嚎与秦军冲锋的怒吼交织成一片,火油罐从城头倾泻而下,砸在雪地上竟燃起赤红烈焰,仿佛大地本身都在燃烧。

青年白起立于战阵最前,玄甲染血,剑锋斜指,身后万军如潮涌入敌营。

一名楚将头颅飞滚,血柱冲天三尺,恰好溅在如今杜挚所站的位置——那里,此刻正落下一捧白雪。

“别碰他!”杜挚突然厉喝,声音撕裂风雪。

亲兵己举戈欲拦,却被他猛然喝止。

他死死盯着白起的背影,指甲掐入掌心:“他……不是来夺关的!他……他在回战场!”

白起一步步踏上烽火台石阶,每一步落下,脚下砖石便裂开一道血痕,浮现出一个个名字——王陵、苏角、吕辛……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碑林丛生。

子车延仰头望着,怀中残旗猎猎狂舞,旗面竟渗出暗红纹路,似有无数手指在布帛背面抓挠。

终于登顶。

寒风卷雪扑面,白起立于烽火台中央,身影孤绝如刃。

他缓缓解开残破战袍,从怀中取出一朵干枯的彼岸花。

花瓣蜷曲发黑,却仍保持着妖异的红,像是凝固的最后一滴血。

这是楚芷留给他的唯一遗物,那年鄢郢城破前夜,她将这花放在他案上,只说了一句:“花开彼岸,魂归故里。”

着花瓣,指节颤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你说魂归故里……可我的魂,从没离开过战场。”

话音落,他将花投入火盆。

刹那间,火光炸起!

一道赤焰冲天而起,撕裂雪幕,如龙腾九霄。

那火不似凡火,燃得极烈,却不带温度,反而令西周空气骤冷如坠冰窟。

火光中,整座龙门关剧烈震颤,城砖崩裂,灰土簌簌而落,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刻痕——百万名字,层层叠叠,自墙基蔓延至城楼,仿佛整座关隘本就是一座巨碑,由亡者之名垒砌而成。

军煞的声音不再是低语,不再是争辩,而是千万亡魂齐声诵念,响彻天地:

“主将登台——烽火当燃!”

声浪如雷,杜挚双膝一软,跪倒在雪中,手中令旗坠地,被风卷出数步。

身后百骑尽数下马,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动。

他们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仿佛祖先的魂灵正透过他们的身体,向那位曾统御死亡的君王,行最后的军礼。

白起立于火光之巅,衣袍猎猎,枯槁身躯竟挺得笔首如松。

他望向远方沉沉夜色,目光似能穿透群山,寻找那一丝回应。

“有人会来吗?”他喃喃。

风雪寂然,天地无声。

唯有那火焰,在万籁俱静中熊熊燃烧,映得远山轮廓如刀削般清晰。

就在这死寂深处,白起忽觉脚底传来一丝异样——极细微的震颤,自地底而来,仿佛大地之下,有无数沉眠的鼓点,正被这火焰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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