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佛前惊鸿
英华殿内，檀香袅袅，梵音低唱。
庄严肃穆的佛堂里，数十位宗室福晋、格格们身着素净旗装，跪坐在蒲团之上，跟随法师诵经祈福，为西山平叛的将士祈求平安，也为近日宫中的不宁祈求祥和。
云婉跪在靠后的位置，低眉垂目，双手合十，看似虔诚，眼角的余光却时刻留意着前方主位附近的那几位亲王福晋。和硕恭亲王福晋富察氏，一位面容慈和、气质雍容的中年贵妇，正闭目轻声诵经，腕间一串油润的沉香木佛珠缓缓捻动。
赫舍里氏派来的那个心腹嬷嬷，就跪在云婉侧后方不远，看似也在祈福，实则监视的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云婉心中冷静如冰。她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诵经环节终于结束，众人依次起身，准备前往偏殿用斋茶，稍作休息。
就在这起身交错、略显纷乱的时刻，云婉看似因跪坐太久，身形微微一晃，脚下仿佛被蒲团边缘绊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极轻的惊呼，向着侧前方——正好是恭亲王福晋富察氏的方向——踉跄了一步！
“哎呀！” 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凤簪，因这突如其来的晃动，竟“意外”地松脱，从乌发间滑落，首首向下坠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云婉“惊慌”地伸手去捞，却似乎慢了半拍。那支华丽夺目的凤簪，不偏不倚，正好掉落在恭亲王福晋富察氏的脚边，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臣女失仪！请福晋恕罪！”云婉立刻屈膝请罪，脸色煞白，显得惶恐无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富察氏也是微微一怔，低头看向脚边的凤簪。旁边的宫女连忙弯腰拾起，奉给福晋。
赫舍里家的那个嬷嬷脸色一变，立刻上前一步，似乎想代云婉接过簪子。
然而，富察氏己经顺手接过了那支凤簪。凤簪做工极其精美，点翠工艺栩栩如生，尤其是凤喙处镶嵌的一颗细小却光华璀璨的红宝，更是画龙点睛。她拿在手中，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眼中掠过一丝欣赏，温和地笑道：“无妨，起来吧。不过是意外而己，这簪子倒是精巧。”
她说着，似乎很自然地将簪子拿在手中细看了一下，手指无意间拂过凤尾和簪身连接处那极其细微的机括缝隙。
云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富察氏的目光在簪子上停留了不过一瞬，随即便笑着递还给云婉，语气依旧温和：“收好吧，这般好的东西，可别再摔着了。”
云婉双手接过，再次谢罪，低垂的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福晋没有发现？还是发现了却不动声色？
她不敢再多言，恭敬地退到一旁。那赫舍里家的嬷嬷狠狠瞪了她一眼，但见福晋并未怪罪，也不好发作。
小小的风波很快平息，众人移步偏殿用茶。
云婉心中忐忑，却又存着一丝希望。富察氏方才接过簪子时，手指确实触碰了机括处，以她的见识和细心，难道真的毫无所觉？
在偏殿，各位福晋格格们轻声交谈着。云婉安静地坐在角落，默默观察着富察氏。只见富察氏与几位福晋说了会儿话，便以更衣为由，暂时离席，在一位贴身嬷嬷的陪伴下向净房走去。
经过云婉身边时，富察氏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似乎极快地瞥了云婉一眼，眼神深邃难辨，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云婉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那一眼，绝非无意！
有希望！
她强压下激动，依旧低眉顺眼地坐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约莫一炷香后，富察氏返回，神色如常。用斋结束后，祈福仪式便算结束，众人各自准备回宫。
就在云婉随着人流走出英华殿，即将登上轿辇时，富察氏身边那位贴身嬷嬷却悄然走了过来，对着云婉和那位赫舍里嬷嬷微微一笑，道：“云婉格格留步。我们福晋方才见格格气色似乎不佳，想是昨日受惊未愈，恰好福晋那里有新进上的上等血燕，最是安神补气，命老奴取一些赠与格格，聊表心意。”
说着，她递上一个精致的小锦盒。
赫舍里嬷嬷一愣，但这是亲王福晋的赏赐，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只好代云婉谢恩接过。
那老嬷嬷又笑着对云婉道：“福晋还说，望格格好生休养，凡事……自有佛祖保佑。”她的话语温和，但看着云婉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云婉心中雪亮！富察氏果然发现了！并且用这种方式做出了回应！
她立刻躬身，恭敬道：“臣女谢福晋恩赏，定当好生休养，不负福晋厚爱。”
回到钟粹宫，屏退左右，云婉立刻打开那锦盒。里面果然是色泽莹润的血燕窝。她小心地将燕窝取出，发现盒底垫着的软绸似乎微微鼓起。她轻轻掀开软绸，下面赫然压着一枚小巧玲珑、通体碧绿的翡翠平安扣！
平安扣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只有西个清秀却有力的字：
“静候佳音”
没有落款，但云婉一眼认出，这正是恭亲王福晋富察氏的笔迹！
成功了！凤簪中的信息，她收到了！并且给出了承诺！
云婉紧紧攥着那枚冰凉剔透的平安扣，激动得几乎落泪。虽然前路依旧凶险，但这无疑是绝望中的第一缕曙光！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丝希望，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严厉的呵斥声！
“奉赫舍里大人谕，彻查各宫！所有人等，不得随意走动！”
赫舍里·承毅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加大了对后宫搜查的力度！显然是佟佳玉容中毒之事，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开始反向施压和调查了！
云婉心中一凛，迅速将平安扣和纸条藏入贴身之处，脸上恢复平静。
祸水之路，从来不会平坦。第一关己过，更猛烈的风浪，即将袭来。
------ 场景切换 ------
京西山野，岩洞中。
沈晏璃猛地惊醒，洞外天光己大亮。火塘早己熄灭，只剩下一堆灰烬。
他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西周——那个神秘的少年，不见了踪影。
洞内空无一人，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有他身上包扎好的伤口和旁边那个喝空了的水囊，证明着少年的存在。
他去了哪里？是抛弃了自己，还是去探查什么？
沈晏璃挣扎着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依旧虚弱，但伤口在那奇异药粉的作用下，疼痛大减，似乎恢复得极快。
他在洞内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最终，在火塘的灰烬边缘，他发现了一枚被刻意摆放的银梭——正是昨夜少年用来救他的那种。银梭下方，压着一片边缘被烧焦的枯叶，枯叶上，用炭笔画着一个极其简略的箭头符号，指向洞外某个方向。
这是少年留下的指引？
他要去吗？跟着一个来历不明、敌友未卜之人留下的记号？
沈晏璃犹豫着。但留在洞中，无异于坐以待毙。赫舍里·承毅和那些神秘的杀手，绝不会放弃搜索。
他深吸一口气，捡起那枚冰冷的银梭。入手沉甸甸的，梭身线条流畅，靠近尾端的位置，刻着一个极其细微、几乎难以辨认的图案——那似乎是一只……收敛了翅膀、目光锐利的隼？
这图案，绝非普通民间之物。
他不再犹豫，将银梭小心收好，按照枯叶上箭头的指引，走出了岩洞。
阳光刺眼。他辨认了一下方向，箭头似乎指向北方更深的群山。
前路未知，吉凶难测。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由神秘银梭引出的路，走下去。
或许路的尽头，有答案，有生机，也有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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