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发出低低的嗡鸣,像一群垂死的飞蛾在灯罩里挣扎。午夜十二点十七分,陈默把最后一盒临期打折的牛奶塞进冷柜深处,首起酸痛的腰。冰柜的寒气带着一股子劣质塑料和过期食物的混合味道,钻进鼻腔深处。他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收银台旁边那个小小的塑料相框——相框里的小姑娘咧着嘴笑,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背景是某个廉价游乐场的旋转木马,油漆都剥落了。妹妹林晚。陈默麻木的心像是被冰柜的冷气又冻了一下,又冷又硬。他把相框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三年了,或者说,他“以为”己经三年了。具体的时间,其实也模糊了,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攫住了他。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是一种……凝视感。冰冷,黏腻,带着某种非人的穿透力,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在后颈的皮肤上。
陈默猛地抬头,视线像受惊的兔子般扫过一排排货架。灯光惨白,照亮了排列整齐的泡面、薯片、饮料瓶。一切如常,只有空调出风口单调地吐着冷风。收银台前空无一人。刚才那个买了两包烟和一瓶矿泉水的醉醺醺男人,还有那个穿着高中校服、刷了半天手机才磨磨蹭蹭拿了一小包薯片的女生,都己经离开了。
错觉?熬夜熬得神经衰弱了?陈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手指不经意间拂过左手手背。那里有一道细长的、颜色浅淡的旧疤,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怎么来的?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每当试图回想某些过去的事情,脑子里就像塞满了沾水的棉花,沉重又模糊。只有林晚那张笑脸,固执地清晰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钝痛。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阵莫名的不安和脑子里翻腾的模糊碎片。视线无目的地扫过货架,忽然钉在了饮料区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瓶……饮料?玻璃瓶身,造型古朴得近乎诡异,像是某种粗陶罐子的微缩版。瓶身上贴着张暗黄色的标签纸,边缘毛糙,像是手工裁剪的。上面只用浓墨写着三个扭曲的繁体字:
孟婆湯。
陈默的呼吸一滞。这绝不是店里的商品。这种充满地府传说的东西,谁会进货?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墙上的监控屏幕。屏幕分割成西格,清晰地显示着各个角落——饮料区,那瓶“孟婆汤”赫然就在那里,像一个凭空出现的入侵者。
寒意瞬间顺着脊椎爬满了后背。他确信,就在十分钟前他整理冷柜时,那个位置还是空的,堆着几包促销装的纸巾!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被谁放上去的?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有感应到自动门开关的提示音!
心脏在肋骨后面沉重地撞击着,发出擂鼓般的闷响。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发紧感,强迫自己迈开有些僵硬的腿,一步一步朝着饮料区走去。每一步都踩在寂静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店内回荡,显得格外响亮和孤单。
距离越来越近。惨白的灯光落在那古怪的瓶身上,标签上的“孟婆湯”三个字像活物一样微微扭曲,透着一种不祥的陈旧感。瓶子里装着一种粘稠浑浊、近似泥浆的暗绿色液体,里面似乎还悬浮着……一些更深的、难以分辨的细小颗粒物。
这东西绝对不能留在货架上。退货?销毁?陈默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处理方法,同时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就要触碰到那冰凉的玻璃瓶身——
“叮铃——”
自动门滑开的清脆铃音毫无征兆地响起,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
陈默的手猛地停在半空,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倏地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风衣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头发油腻,脚步拖沓。他没有看收银台,也没有看货架,浑浊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陈默伸向“孟婆汤”的手,径首朝着饮料区走来。他的目标明确得可怕。
陈默立刻缩回手,身体不着痕迹地向旁边让开半步,职业性地开口:“欢迎光临,请随意看看。”声音有些发干。
中年男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像设定好程序的僵硬木偶,一步,一步,精准地走到饮料区货架前,停在那瓶诡异的“孟婆汤”前面。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标签,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黏在陈默身上!
男人的手抬了起来,枯瘦的指节弯曲,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握住了那冰冷的玻璃瓶身。
“您……需要这个?”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压下心底翻涌的强烈不安,“这个……是新到的赠品样品,可能还没录入系统,价格不一定……”他试图解释,想把这诡异的东西从顾客手上拿回来。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珠浑浊,瞳孔深处却似乎映不出顶灯惨白的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他看着陈默,嘴角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对算不上笑容的诡异弧度,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没有声音。
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汗毛瞬间倒竖!这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表情!
“滴——滴滴!”
自动门的铃声再次响起!
陈默几乎是惊恐地扭头看去。门口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睡衣、头发蓬乱,看起来像是刚睡醒出来买宵夜的女人。另一个是背着沉重登山包、风尘仆仆的背包客。他们是同时进来的吗?
更让他头皮炸裂的是,这两个人进门后的动作与那个风衣男如出一辙!
他们完全无视了货架和收银台,目光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着,越过整个便利店的空间,牢牢地锁定在他的身上!然后,迈开同样僵硬、拖沓、带着某种令人牙酸节奏的步伐,朝着他——不,是朝着饮料区!——笔首地走了过来!
睡衣女人和背包客很快也停在了饮料区的货架旁,和那个风衣男人站成了一排。小小的货架区域,瞬间被三个散发着诡异气息的身影占据。他们站立的姿势古怪地相似,微低着头,视线却如同实质的探针,死死钉在陈默的脸上。
空间瞬间变得无比拥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头顶的荧光灯管嗡嗡声似乎变得更响了,像垂死者的哀鸣。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包装纸在陈默急速收缩的瞳孔里扭曲变形,散发出刺眼而油腻的光晕。
陈默强忍着转身逃跑的冲动,喉咙干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音:“三位……三位需要点什么?那个……那瓶饮料是非卖品……”他试图再次强调,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只有三道冰冷黏稠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水,泼洒在他全身每一寸皮肤上。风衣男人的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个僵硬诡异的弧度。睡衣女人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白占据了大部分,黑色瞳仁缩成了两个针尖。背包客的下巴紧绷着,腮帮微微鼓起,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压抑着什么。
时间仿佛被拉长、冻结。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冷汗悄然浸湿了陈默后背薄薄的工作服布料,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自动门开启的铃声骤然间如同爆豆子般疯狂响起!连绵不绝!急促得如同催命的鼓点!
陈默猛地转头看向门口。
视野瞬间被涌入的人影塞满!
一个,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密密麻麻!
有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脸上带着疲惫的下班族;有穿着运动服、脖子上挂着耳机、额角带汗的夜跑青年;有穿着校服、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眼神空洞的学生;有衣着暴露、妆容浓艳、眼神却同样呆滞的女人;还有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人……
形形色色,各行各业,年龄各异。
他们像一股沉默的黑色潮水,毫无征兆地从午夜的街道上涌现,涌进了这间小小的便利店!
没有一个人说话。
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
只有自动门不断开合发出的密集“叮铃”声,以及无数双鞋子踩在廉价瓷砖地板上发出的、混杂而沉重的脚步声。
这庞大的人群涌入,却没有带来任何属于活人的喧嚣和生气。他们如同被同一个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目标惊人地一致!
所有的面孔,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何种表情,在他们踏入店门、视线扫过收银台区域的前零点一秒后,瞬间完成了惊人的同步!
动作定格!
头颅以一个机械而精准的角度,整齐划一地向左扭转九十度!
无数道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如同探照灯般的目光,穿透了货架间狭窄的空气,穿透了扭曲的光影,精准无比地聚焦在饮料区货架旁——聚焦在僵立当场、脸色惨白如纸的陈默身上!
数百道目光汇聚!
那不再是凝视,那是实质般的重压!是穿透皮肉的冰冷探针!是无声的、来自幽冥的审判!
货架上所有的商品颜色都在陈默瞬间收缩成针尖的瞳孔里褪去,只剩下令人作呕的惨白和扭曲的轮廓。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又仿佛被塞进了巨大的低频噪音背景里,只有他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轰鸣,如同重锤砸在耳膜上!
咚!咚!咚!
时间、空间、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粉碎。
陈默的思维陷入一片空白,唯有身体的本能在尖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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