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弥漫,如同浓雾,混杂着刺鼻的铁锈腥气、机油味和尸体焦糊的恶臭。倒塌的巨大涡轮和扭曲断裂的金属立柱,如同巨兽的尸骸,相互支撑着,在旋转刑场的废墟中央,形成了一个低矮而压抑的三角形空间。
陈默如同濒死的爬虫,拖着残破流血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剧痛和肌肉撕裂的呻吟。后背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刀子在内脏搅动,左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全靠右臂和双腿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艰难爬行。
烙印深处55%的自燃进程如同悬顶的利剑,灼痛感持续不断。失血带来的冰冷和眩晕感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但他眼中只有废墟深处那片阴影!林晚的线索!那破碎的粉色格子小熊头!
近了! 更近了!
倒塌涡轮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大部分惨白的光线。这片区域异常昏暗,只有从扭曲金属缝隙透进来的几缕微光,勉强勾勒出地上那堆破碎杂物的轮廓。腐朽的木质残骸、断裂的塑料管、卷曲的彩色铁皮、散落的齿轮和不知名零件……
陈默的心跳如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他强忍着剧痛,奋力爬到那堆垃圾边缘,布满血污的手颤抖着,不顾尖锐的金属边缘和木刺,疯狂地扒拉着!
破碎的木屑划破手掌! 冰冷的铁皮割开手指! 他浑然不觉!
“在哪?!在哪?!” 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血沫从嘴角溢出。
突然! 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带着塑料触感的小东西!
陈默身体猛地一僵,动作瞬间停滞。他小心翼翼地,用染血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碎木屑和灰尘。
一个只有乒乓球大小的黑色塑料小熊头,出现在他眼前。
它静静地躺在污秽之中,脏得几乎看不出本色。一只塑料眼珠早己不知所踪,另一只仅存的眼珠蒙着厚厚的污垢,只剩一点微弱的反射光,显得空洞而呆滞。小熊的鼻子磕掉了一小块,头顶连接身体的塑料轴断裂,露出粗糙的断茬。
最让陈默心脏骤停的,是紧挨着小熊头旁边的一块布片。
很小,不过指甲盖大。 颜色被厚厚的污垢和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覆盖得难以辨认。 但污垢之下…… 那极其细微、几乎被彻底掩盖的……粉白相间的……格子纹路!!
嗡——!!!
仿佛一道惊雷在陈默的灵魂深处炸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的剧痛都暂时麻痹了!
就是它! 林晚失踪那天穿的裙子!就是这种粉色格子!他绝不会认错!
“晚晚……” 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悲怆和颤抖的呼唤,从陈默喉咙深处挤出。他伸出颤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极其轻柔、如同触碰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小心翼翼地拈起了那块布满污垢的粉色格子布碎片,和那个脏污破损的小熊头。
触碰到布片和小熊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悲伤和绝望的情绪碎片,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猛地刺入陈默的脑海!
碎片画面:
一双小小的、沾满污垢的手,死死攥着一个塑料小熊玩偶。视角很低,在剧烈地晃动(奔跑?)。
刺耳的、走调的儿童乐园音乐背景音。
扭曲晃动的视野里,闪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内部,以及管道深处……一个流淌着暗红色粘稠物质的巨大豁口(如同陈默被吸进来的那个入口?)!
绝望无助的哭喊声(林晚的声音!):“哥哥……救我……小熊……”
画面最后定格:一只涂着厚重油彩、巨大无比、带着尖刺金属光泽的手套,从上而下,朝着视角(林晚?)狠狠抓来!!!
轰——!!!
记忆碎片带来的冲击,混合着眼前真实的遗物,如同引爆了陈默灵魂里埋藏的炸药库!悔恨、愧疚、愤怒、痛苦、以及对当年那个懦弱甩开妹妹手臂的自己的极端憎恶!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烙印深处那55%的自燃火焰,被这股滔天的情绪洪流猛烈点燃,如同被浇上了汽油,轰然爆发!
【警告!极端情绪波动!】 【警告!自燃进程加速:60%…65%…70%!警报!临界突破!】
“呃啊啊啊——!!!” 陈默仰天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嘶吼!全身的皮肤瞬间变得通红滚烫!密集的蒸汽混合着焦糊的青烟,如同沸腾般从他全身的伤口、毛孔中疯狂喷涌而出!尤其是烙印的位置,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和灼人的高温!
剧烈的痛苦让他蜷缩在地,身体因为高温炙烤而剧烈抽搐!意识在焚烧的剧痛和无边的悔恨中沉沦!
“是我……是我害了晚晚……是我推开了她……” 自我毁灭的念头如同毒藤,疯狂滋生!烙印的火焰疯狂舔舐着他的灵魂,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焚毁!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焚烧殆尽、自我毁灭的瞬间!
嗡——!!!
怀中那枚沾满血污的铜铃,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 不是冰冷的清流! 而是一种……灼烫的、带着强烈守护意志的炽热!
这股炽热瞬间穿透衣物,烙印般烫在陈默的胸口!如同一记来自灵魂深处的重锤!
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攥着的、同样沾满鲜血的黄铜钥匙,也爆发出刺骨的冰寒!这股冰寒如同万载玄冰,顺着手臂的血管经脉,逆流而上,狠狠刺向他沸腾的大脑和燃烧的灵魂!
冰与火! 守护与惩戒!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源的力量,在他体内猛烈碰撞!
噗——!!! 陈默再次喷出一口滚烫的鲜血!但这口血喷出后,体内那焚烧一切的狂暴火焰,仿佛被强行压制回烙印深处!自燃的进程猛地停滞在70%!虽然依旧恐怖,但那股摧毁理智、引向自我毁灭的狂暴意志,被这内外交加的冲击暂时打断了!
陈默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被自己的怒火和悔恨彻底吞噬了!
铛啷啷……
一阵金属滚动的轻响,从他刚才扒拉小熊头的垃圾堆深处传来。
陈默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被吸引过去。
在拨开的垃圾堆底部,一个东西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扁平的、生满铜绿和锈迹的……长方形金属盒?像某种老式的糖果盒或者首饰盒。盒盖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只弹开了一条缝隙。
刚才那声响动,正是它从杂物深处滚落出来发出的。
盒子?在这种地方?
陈默强忍着烙印的灼痛和身体的虚弱,艰难地伸出手,拨开旁边的碎屑,小心地将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捡了起来。
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满是污垢和锈迹。他试图打开它,但盒盖似乎锈死了,只露出那道狭窄的缝隙。
他凑近缝隙,借着从金属废墟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朝里面看去。
缝隙内一片昏暗。 但隐约能看到…… 里面似乎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 纸张的边缘,似乎还露出一点……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
更重要的是,在折叠纸张露出的一个小角上,陈默看到了一个用稚嫩笔迹写下的字:
“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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