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倒计时如同心脏泵出的血珠,在所有烙印者的视野中跳动:【09:59……09:58……】
死寂。
罪人巷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声音和生气,只留下头顶蠕动“天空”发出的低沉嗡鸣和远处压抑到极致的粗重喘息。每一个烙印者都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他们脸上残留的表情各异——惊愕、茫然、难以置信,最终都汇聚成同一种颜色:绝望的惨白。
点数清零。 赖以生存的根基,瞬间化为乌有。
下一秒,火山爆发!
“不——!!!”一个穿着破烂西装、之前试图勒索陈默的油腻男人发出凄厉的尖叫,双手疯狂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如同濒死的野兽,“我的点数!我的点数啊!那是我攒了三个月的命啊!!!”
“系统!你他妈疯了!”另一个浑身缠满肮脏绷带、倚靠在墙角的烙印者猛地捶打地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头顶扭曲的天空,嘶吼着毫无意义的诅咒。
混乱如同瘟疫般扩散。兑换处门口,那些原本行色匆匆、麻木的烙印者们瞬间炸开了锅。有人在地,面如死灰;有人则像无头苍蝇般冲进兑换处,徒劳地拍打着那冰冷的金属管道口,试图在点数消失前抢兑出最后一点救命物资,换来的是系统冰冷的拒绝提示和无情的倒计时流逝。
“滚开!这是我的位置!” “去你妈的!谁抢到算谁的!” “药!给我药!老子快撑不住了!” 绝望催生疯狂。推搡、咒骂、拳脚相加的声音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死寂。人性的脆弱在此刻暴露无遗,为了可能残留在兑换处角落的、价值些许点数的垃圾,人们如同鬣狗般撕咬在一起。空气中弥漫开新的血腥味。
陈默蜷缩在兑换处入口外的冰冷地面上,后背的剧痛和烙印深处80%的灼烧感依旧清晰,但精神上那层净化剂带来的冰冷麻木感,如同厚重的隔音棉,将外界的喧嚣和自身的痛苦都推远了一层。他就像一个隔着毛玻璃观看地狱惨剧的幽灵。
他看着眼前骤然爆发的混乱,看着那些因点数清零而彻底崩溃的面孔,内心却诡异地平静。点数?他早就清零了。这个惩罚,对他而言,不过是又一次确认了这个空间的残酷本质。他唯一在乎的,是刚才脑海中那冰冷提示音戛然而止前的信息:
【强制扫描烙印者陈默所有物!】 【扫描目标:生锈的黄铜钥匙(状态:轻度污染/能量损耗)……】 【分析……分析……错误!无法解析!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最高指令介入!】 【强制措施:立即回收或……】
回收?系统想拿走这把钥匙?为什么?
他艰难地移动左手,摊开手掌。那枚生锈的黄铜钥匙静静躺在掌心,黯淡无光,只有那道细微的血线如同活物般在铜绿表面缓缓流淌,仿佛刚才与系统的对抗让它也付出了某种代价。钥匙旁边,是几片沾着暗绿色残留液的净化剂玻璃碎片。
圆圈……钥匙……额头……
小女孩最后的提示再次浮现在他麻木的思维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丝涟漪。
他下意识地用指尖着钥匙冰冷的齿痕,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左手掌上。一道几乎被岁月和环境磨平的、淡淡的旧伤疤,横亘在他的虎口和食指根部。伤疤的形状有些奇特,边缘略显尖锐,像是被某种带有棱角的利器划伤留下的。
持利器姿势…… 这道伤疤……
一个模糊的、被烙印灼烧和认知扭曲掩盖的碎片记忆,极其突兀地刺痛了他——不是画面,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紧握着某种冰冷坚硬物体、用力挥动的肌肉记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嗡!
脑海中,冰冷麻木的屏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撕开了一道缝隙!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极其遥远的、仿佛隔着厚重水幕传来的、小女孩尖锐的哭喊声:
“哥哥……我怕……”
是林晚的声音!
这声音如同无形的针,狠狠刺入陈默被净化剂麻痹的精神核心!
“呃!”陈猛地蜷缩起身体,左手死死攥紧了钥匙,冰冷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的旧伤疤,带来真实的刺痛感,强行将他从那模糊的幻听边缘拉了回来。烙印深处80%的火焰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动摇,猛地升腾了一下,灼痛加剧!
不行!不能在这里倒下!
陈默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和剧痛瞬间驱散了部分眩晕。他挣扎着将钥匙塞回口袋,强撑着试图站起来。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混乱的中心!点数清零引发的暴乱只是一个开始,更大的危险随时可能降临——来自系统,也来自彻底疯狂的烙印者!
就在他试图用左臂和还能轻微发力的右腿支撑身体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恐惧的低语声,断断续续地飘入他麻木的耳中:
“……点数没了……全完了……只能去‘那边’了……” “‘游乐场’?你疯了!那是‘暴怒区’!进去就是送死!小丑会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气球!” “不去怎么办?等死吗?罪人巷马上就会变成地狱!没有点数,连口水都换不到!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认知监狱:在七宗罪空间当典狱长 你忘了上次点数波动时……” “可游乐场……我听说……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的……特别……特别是晚上……旋转木马会‘吃’掉心存犹豫的人……摩天轮会把你的灵魂挂在最高处风干……” “闭嘴!别说了!……总比被系统‘刑诛’……或者被其他饿疯的家伙分尸强!赌一把……也许……也许能找到‘失落之地’的入口……听说那里有……”
失落之地?游乐场?暴怒区!
陈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便利店小女孩的暗示——“游乐场”在“暴怒区”。
而现在,这些绝望的烙印者口中,恐惧与“游乐场”挂钩的关键词:小丑、剥皮、旋转木马吃人、摩天轮风干灵魂……还有……“失落之地”?
这和他之前获得的游乐场门票碎片、妹妹林晚的线索,是否有关联?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循着声音来源扫去。
兑换处入口旁边的阴影里,两个黑影正紧紧靠在一起,如同惊弓之鸟。其中一个身材矮壮,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另一个则瘦小佝偻,裹着一件破麻袋般的斗篷。两人都紧张地环顾着西周的混乱,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无措。刚才的低语,正是来自他们。
似乎是感受到了陈默的目光,那个裹着麻袋斗篷的瘦小身影猛地一颤,浑浊的眼睛警惕地看向陈默的方向。当看到陈默那身恐怖伤势和冰冷审视的眼神时,他如同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往刀疤男身后缩了缩,声音颤抖地催促:“疤哥……快……快走……那个快死的……眼神不对劲……”
刀疤男也看到了陈默,他眼中闪过一丝凶戾,但当目光触及陈默几乎报废的右臂和满身的血污时,又流露出不屑和忌惮交织的神色。他显然不想在这个混乱关头节外生枝,低骂了一句:“妈的,晦气!”一把拉住同伴,两人迅速转身,如同游鱼般挤入混乱的人群,朝着罪人巷更深处、某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甬道方向钻去。
失落之地……游乐场……入口……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似乎是唯一指向“暴怒区”的明确线索。但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去恐怖的暴怒区,就是在这混乱的罪人巷活下去都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
呜——!!!
一阵低沉、宏大、如同某种庞大生物苏醒时发出的嗡鸣,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整个罪人巷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头顶那由蠕动灰黑色物质构成的“天空”如同沸腾的粥锅般剧烈翻滚、膨胀!墙壁和地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不堪重负的结构在呻吟!那些构成墙壁的凝固沥青和废弃金属垃圾,肉眼可见地软化、蠕动,如同拥有了生命!地面裂开细小的缝隙,渗出粘稠、散发着刺鼻铁锈味的暗红色液体!
【区域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规则波动及能量失衡!】 【空间结构稳定性下降!】 【罪人巷外围区域即将进入‘活性化’状态!危险等级提升!】 【建议所有烙印者立即前往中央安全区(费用清零期豁免)或进入核心罪区避难!】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感响起。
“活性化?!妈的!这么快就开始了!” “快跑!往兑换处里面挤!那里最坚固!” “中央安全区?放屁!那鬼地方进去就要扣点数!现在谁他妈有点数?!” “去核心区!去暴怒区!赌一把!快!”
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恐慌!人群如同炸窝的蚂蚁,尖叫着、推搡着,朝着自认为安全的方向亡命奔逃。兑换处那黑洞洞的入口瞬间被疯狂的人潮淹没,踩踏和惨叫声不绝于耳。更多的人则像刚才那两个烙印者一样,涌向罪人巷深处那些通向未知区域的黑暗甬道。
陈默被汹涌的人流撞得东倒西歪,后背的伤口被反复撞击,痛得他眼前发黑。他死死护住装着钥匙、纸条和小熊头的口袋,如同怒涛中的一叶扁舟。
必须做出抉择!留在这里,要么被活性化的空间吞噬,要么被疯狂的人潮踩踏致死!进入兑换处?那里现在是绞肉机!中央安全区?没有点数就是笑话!
只剩下一条路——跟着人流,进入那些黑暗甬道,前往核心罪区!暴怒区!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简首是送死!
就在陈默被裹挟着、踉跄地冲向一条最近的、散发着浓烈硫磺和焦糊气味的黑暗甬道入口时,一个小小的、冰冷的东西,突然被一只小手飞快地塞进了他紧握钥匙的左手中!
是那个便利店小女孩!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陈默身边,如同鬼魅。依旧是那张惨白空洞的脸,抱着焦黑的泰迪熊。她塞给陈默的,是一个冰冷、硬邦邦的、只有拇指大小的黑色金属块,上面没有任何标记。
她塞完东西,漆黑的眼珠飞快地瞥了一眼陈默,没有任何表情,然后小小的身体灵活地一扭,如同滑溜的泥鳅,瞬间消失在混乱人潮的缝隙中。
陈默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汹涌的人流就将他彻底推入了那条黑暗、灼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甬道!
一股混杂着硫磺、血腥、焦臭味和浓烈“情绪粉尘”(之前在兑换处垃圾堆旁感受到的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甬道深处,隐约传来无数人奔跑的脚步声、惊恐的尖叫和……某种令人心悸的、低沉的、如同巨大风箱鼓动的咆哮声?
陈默握紧了左手。冰冷的钥匙,冰冷的陌生金属块,以及掌心那道旧伤疤带来的隐约刺痛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暴怒区……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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