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
录音笔里那声戛然而止的嘶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悬在陈默心头。冰冷的污水包裹着身体，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恶臭都无法压下那被强行掐断答案带来的焦灼。
不是意外！是谋杀！是针对旋转木马主轴隐患的刻意掩盖，最终酿成惨剧！
那个穿工装的男人张工，是替罪羊，是受害者，也是懦弱的帮凶。他最后的录音，指向了罪人巷的便利店女孩和她的“泰迪”，也指向了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真正推手。
“是…是……”到底是谁？游乐场的管理层？某个更有权势的黑手？还是……
陈默脑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旋转木马平台上，白骨小丑那永恒不变的惨白笑容。是他吗？那个操控一切、以痛苦为乐的领主？可如果他就是元凶，为什么张工的录音里只提到了“他们”？而且系统似乎也在“清理”这个隐藏着真相的标本馆？
谜团如同这井底的污水，冰冷粘稠，深不见底。
必须离开这里！找到那个便利店女孩！找到“泰迪”肚子里的记录！
陈默强撑着冰冷刺骨的污水站起来，后背的烧伤被污水浸泡后传来钻心的刺痛。他摸索着湿滑的混凝土井壁。井壁很高，西周一片漆黑，只有头顶那个通道入口透下极其微弱的光，根本无法攀爬。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顺着污水的流向。
粘稠冰冷的污水没到他的胸口，流动极其缓慢。他一手紧握着沉寂的录音笔，一手扶着井壁，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水流的方向艰难挪动。脚下是厚厚的、滑腻的淤泥和各种难以分辨的硬物垃圾。
黑暗中，时间感和方向感完全丧失。只有污水流动的微弱声响和自身粗重的喘息。烙印深处的闷痛如同跗骨之蛆，在寒冷和疲倦中持续灼烧。
挪动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就在陈默怀疑自己是否在黑暗中原地打转时，他的脚尖突然踢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不是淤泥，也不是常见的垃圾。触感冰冷、光滑、带有棱角。
他俯下身，忍着污水的恶臭和后背的刺痛，在粘稠的泥水中摸索。
入手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的金属片。边缘有些卷曲，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污泥和滑腻的苔藓。他用力将其从淤泥中抠了出来。
借助头顶极远处那点微光的反射，他勉强看清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被严重腐蚀、边缘变形的金属铭牌。
材质似乎是黄铜，但氧化发黑严重。铭牌的上半部分刻着一行模糊不清的英文花体字，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母：“……NOUSEL……”。
而铭牌的下半部分，本该刻着主人名字的地方，在厚厚的污垢下，似乎有几个深深的刻痕。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立刻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刮掉铭牌表面厚厚的淤泥和苔藓。污水冰冷刺骨，指尖被粗糙的金属边缘磨破，但他浑然不觉。
污垢一点点剥落。
一行纤细、但刻得很深的汉字，逐渐显露出来——
林晚
嗡！
陈默的脑子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瞬间一片空白！
林晚的铭牌？！
它怎么会在这里？！在废弃紧急通道的污水井底？！和维修工张工的物品出现在同一个区域？！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如同井底的污水，瞬间将他淹没！之前的推理瞬间被打得粉碎！
晚晚……她来过这里？！在事故发生前？还是……事故发生后？！
就在他心神剧震、死死盯着手中铭牌的瞬间！
噗通！ 前方不远处的漆黑水面上，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落水声！
像是一块小石头被投入水中。
陈默猛地抬头，警惕地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
黑暗依旧浓重如墨，什么也看不见。
但他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就在那前面的水里。 在看着他。
冰冷刺骨的污水仿佛瞬间冻结。陈默全身的肌肉绷紧，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那冰冷的铭牌，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后背烧伤的刺痛和烙印深处的闷痛，在这极致的死寂和窥视感下，都显得微不足道。
铭牌…林晚的铭牌…出现在这里… 张工录音中断的指控… 黑暗中未知的窥视…
所有的线索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搅动、混合，形成一个巨大而混乱的漩涡，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吞噬。
噗通…噗通… 又是两声轻微的水响，比刚才更近了一些！
陈默的心脏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他强迫自己冷静，调动起残存的观察力，死死盯着声音来源的黑暗水面。
污水缓慢地流淌，在死寂中发出微弱的声音。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错觉？水流的自然声响？
不！ 不对！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了！ 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只有拳头大小，微微高出水面，颜色与浑浊的污水几乎融为一体，若非他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几乎无法察觉！
那不是石块！ 那是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人头？！
五官模糊不清，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皮肤，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水浸泡许久的青白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似乎……正面对着陈默的方向！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陈默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下意识地想后退，但双脚如同被钉死在厚厚的淤泥里！
那漂浮的“人头”静静地停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噗通…
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声音来自陈默的左侧！黑暗中，另一个相似的、青白色的轮廓缓缓浮出了水面！同样正对着他！
紧接着，是右侧！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青白色的头颅轮廓，从陈默周围的漆黑水面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它们密密麻麻，将他团团包围！
水面之下，似乎还有更多影影绰绰的肢体轮廓在无声地晃动！
水滴声。 轻微的、如同水滴从高处滴落的声音，开始在这死寂的污水井中响起。
滴答… 滴答…滴答…
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黑暗中落下泪滴。
所有的“人头”都静静地漂浮着，空洞地“注视”着被困在中心的陈默。
污水井的底部，不知何时，变成了冰冷的水下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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