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地面紧贴着手肘,寒意刺骨。陈默死死盯着地上那张展开的、画着诡异简笔画的暗黄纸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劣质纸张上的深褐色涂鸦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小心医生”西个字如同诅咒,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钥匙孔?水滴符号?逃生箭头?旋转木马? 这些符号代表了什么?指向傲慢之塔的秘密通道?还是某个致命的陷阱?“医生”又是谁?是烙印者?还是……系统本身某种恶意的具象化?
纸团上残留的福尔马林和灰尘气味,混合着庇护所本身的冰冷金属气息,形成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氛围。这所谓的“临时庇护点”,绝非净土!
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体力处理伤势!傲慢之塔步步杀机,他必须以相对完好的状态去闯!
他走到角落的物资凹槽前,再次调出兑换列表。目光在【基础武器】和【基础信息】之间扫过,最终落在一个不起眼的条目上: 【基础伤口清洁套装:1点(含微量消毒液、无菌敷料)】 【兑换!】
【点数扣除:1点。】 【当前点数:9点。】 一个巴掌大小的、印着模糊红十字标记的简陋塑料小盒出现在凹槽内。
陈默拿起小盒,回到平台床边坐下。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小瓶浑浊的淡黄色液体(消毒液?),气味刺鼻;两片巴掌大小的粗糙纱布;还有一小卷发黄的胶布。聊胜于无。
他拆开自己身上那粗糙兽皮做的临时包扎,露出狰狞的伤口。他用纱布沾了点浑浊的消毒液,忍着伤口被刺激的剧痛,咬着牙清理掉血痂和污物。劣质消毒液的效果微乎其微,但心理上总算是一种处理。他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好较大的伤口,又撕开一包可疑的糊状物,强迫自己咽下补充体力。做完这一切,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袭来。
他不敢完全睡去,只能靠在冰冷的床边闭目养神。怀里的焦黑泰迪熊散发着淡淡的焦糊香水味,成了这冰冷空间中唯一带有温度(或者说错觉温度)的物体。那张画着简笔画的纸被他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上面的每一个符号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手腕上的烙印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 【临时庇护点维系时间:剩余 4 小时。】 【如需延长,每小时消耗 1 点。】 【是否延长?】
陈默看了一眼点数【9点】。延长几个小时没有意义,他必须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集中意念:【否】。
几乎在确认的同时,庇护所内恒定冰冷的白光,毫无征兆地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如同电压不稳!墙壁和地面那光滑的银灰色材质,也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黑色裂纹!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漫!
庇护所要关闭了!
陈默猛地站起身,握紧短匕,全身戒备!他死死盯着刚才平台床出现缝隙的位置,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异变!
咔…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疲劳断裂般的声响从平台床的内部传来!床面轻微地向上隆起、扭曲!那道曾经吐出纸团的细微缝隙再次出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这一次,缝隙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的、仿佛腐烂内脏般的暗红色微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腐烂有机质和浓烈福尔马林的气息,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呃……”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却又充满了痛苦和无意识的呻吟声,从那扩大的缝隙深处幽幽传来!
陈默头皮瞬间炸开!汗毛倒竖!平台床里……有东西!而且快要出来了!
没有时间犹豫!他猛地扑向庇护所唯一的入口——那道曾经是缝隙、此刻正在墙壁上剧烈扭曲、如同伤口般不断开合的“门”!
就在他身体即将撞上那扭曲蠕动的“门”的瞬间—— 嗡! 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爆发! 噗!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吐”出了庇护所!后背重重撞在罪人巷粘稠湿滑的肉壁上!
身后,那道扭曲的缝隙瞬间合拢、消失!墙壁恢复成搏动的肉壁模样,仿佛从未有过庇护所的存在!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消毒水气息和他身上沾染的铁锈腐臭味,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陈默靠在墙上,剧烈喘息,心有余悸。庇护所最后关头的异变,那声痛苦的呻吟,还有那张神秘的纸团警告……这系统内部,处处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和凶险!
他握紧短匕,警惕地观察着西周。依旧是翻滚的血雾,搏动的肉壁,腐烂的气息。但手腕烙印处传来轻微的牵引感,指向一个方向——傲慢之塔的入口方向!他必须前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烙印牵引和人皮地图的指引,朝着罪人巷的东部尽头摸索前行。路途中,他更加谨慎地避开任何可疑的阴影和声响。怀里的泰迪熊和锈蚀短匕成了他仅有的慰藉和武器。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传来隐约的、压抑的啜泣声。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绝望。陈默心中一凛,放轻脚步,贴着肉壁的褶皱阴影,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靠近。
在一个肉壁形成的、相对宽敞的凹陷处,他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一个穿着肮脏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他,跪在地上。白大褂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沾满了暗褐色的污渍和不明粘液。男人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啜泣。他的面前,似乎躺着一个人?
陈默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穿透稀薄的血雾,看清了地上的“人”——或者说,曾经是人。
那是一具高度腐败膨胀的尸体!皮肤呈现出可怕的青黑色,布满了水泡和裂口,黄色的脓液和暗红色的组织液不断渗出。西肢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如同被强行拗断的姿势扭曲着。最骇人的是尸体的头部,整个面部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砸烂又碾过,血肉模糊,五官完全无法辨认!浓烈的尸臭和一种奇特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而那个穿着白大褂、跪在尸体旁啜泣的男人……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他暴露在外的、拿着某种工具的手上——那是一只极其干净、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的手!与他肮脏的白大褂和周围的环境形成了刺目的反差!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闪着寒光、异常锋利的手术刀!刀尖正对着尸体的胸膛!
“医生”?! 纸团上的警告如同惊雷在陈默脑海中炸响!
白大褂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陈默的存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他一边压抑地啜泣,一边用那把干净得过分的手,熟练地……用手术刀开始切割尸体的胸膛!动作精准而稳定,带着一种外科医生特有的、冷酷的专业性!
刀刃划开腐败松弛的皮肤,发出轻微的“嗤啦”声,露出下面暗红发黑、布满粘稠液体的皮下组织和断裂的肋骨。男人一边切割,一边用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冷静的语调低声絮叨: “别怕…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让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是这里堵塞了吗?…还是这里感染了?…” “会好的…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 他的手探入切开的胸腔深处,搅动着,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粘腻的摩擦声。
陈默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和寒意首冲头顶!这哪里是医生?这分明是个在尸体上寻找某种东西(或许是记忆碎片?器官?)的疯子!而且,他切割尸体的动作,那种冷酷和“专业”的混合,比单纯的屠夫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纸团警告的“医生”,绝对是他!
此地不宜久留!陈默悄然后退,准备绕开这个变态疯子。
然而,他刚退后一步,脚下无意中踩碎了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细小的人类指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在这死寂压抑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
白大褂男人切割尸体的动作猛地顿住! 啜泣声戛然而止!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来!
兜帽下,是一张被污渍和血垢模糊了大部分的脸,但陈默清晰地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异常明亮,瞳孔深处却没有任何人类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如同解剖刀般冰冷锐利的探究欲望,以及一丝……被打扰了“工作”的、野兽般的暴戾!
“谁?”男人的声音不再哽咽,变得异常嘶哑低沉,像砂纸摩擦着金属。“……病人?”
陈默全身汗毛倒竖!被发现了!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朝着来时的反方向、烙印指引的傲慢之塔入口方向,发足狂奔!锈蚀短匕紧握在手!
“站住!”身后传来男人冰冷而愤怒的低吼!“你病了!需要治疗!”
急促的脚步声紧追而来!那脚步声迅捷、稳定、带着一种猎食者锁定猎物般的精准压迫感!速度比陈默更快!
陈默在蜿蜒的肉壁通道中亡命奔逃!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刚刚包扎的伤口,剧痛阵阵传来!身后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浓烈的尸臭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不能被他追上!那个“医生”绝对比屠夫更恐怖!
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烙印的牵引指向左边!陈默毫不犹豫转向左边狭窄的通道!
就在他冲入左边通道的瞬间! 异变再生!
通道两侧搏动的肉壁,毫无征兆地剧烈痉挛起来!无数悬挂在肉壁褶皱间的、原本如同巨大葡萄串般的粘稠水泡,此刻如同被煮沸般疯狂膨胀、扭曲!水泡的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挣扎、无声嘶吼的人脸轮廓!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绝望、怨恨和痛苦的情绪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冲击向陈默的精神!
“呃啊!”陈默闷哼一声,眼前猛地一黑,强烈的眩晕感和呕吐欲袭来!脚步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
他身后的“医生”显然也受到了影响,追击的脚步明显一滞,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该死的……情绪脓疱!”
精神冲击!陈默瞬间明白了!这是罪人巷的另一种危险!聚集过多负面情绪形成的“脓疱”!它们随时可能爆发!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陈默强忍着剧烈的精神不适和身体的伤痛,趁着“医生”被情绪冲击干扰的瞬间,爆发出全身力气,拼命冲出这条被情绪脓疱充斥的通道!
冲出通道,前方的景象让他脚步猛地一顿!
这里似乎是罪人巷相对“繁华”的十字路口地带。一条较为宽阔的、由巨大骨骼化石拼接而成的“街道”横亘眼前。“街道”两侧的肉壁被刻意平整过一些,形成了类似“摊位”的区域。几个形态各异的烙印者蜷缩在角落里,有的麻木地看着他,有的眼神闪烁贪婪。
然而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地带!
屠夫那庞大如同铁塔般的身影赫然站在那里!他沾满血污的皮围裙上似乎又添了新的暗红色“涂料”,巨大的斩骨刀扛在肩上,那双只有眼白的浑浊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虐和饥饿!他显然也刚从刚才的空间塌陷中逃出来,正在搜寻新的“猎物”!
而在屠夫庞大身躯的投射下,在靠近街道边缘的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一个穿着灰色破旧长袍、看不清面容的人影,正背对着陈默的方向坐着。人影的面前摊开着一小块还算干净的布,上面似乎摆放着一些零碎的小东西。从背影看,那人坐姿笔首,带着一种与周围污秽绝望格格不入的、近乎刻板的“秩序感”。
医生冰冷的脚步声和那股浓烈的尸臭消毒水味,己经从身后那条充满情绪脓疱的通道里逼近!前方是凶神恶煞的屠夫!侧面是那个透着古怪“秩序感”的陌生人!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狼,后有虎!他被夹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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