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姐的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在我和楚瑶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选择？
就此离去，隐姓埋名？
还是继续跟着，踏入未知的凶险？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风吹过破败屋檐的呜咽声，此刻听起来格外清晰刺耳。
我看着楚瑶。她紧紧咬着下唇，小手攥成了拳头，身体微微发抖。父亲惨死的消息、一路的追杀、对真相的渴望、对未来的恐惧…所有这些情绪在她眼中激烈地交战。
我也在心里飞快地权衡。
离开？我能去哪？回威远镖局？估计还没进门就被“影杀”或者官府的人摁住了。找个山沟隐居？我这点野外生存技能，估计活不过一个月。而且…怀里这烫手的龟甲，注定我无法真正“隐姓埋名”。
跟着大佬？前路明显是刀山火海，“幽弋”、“净世宗”、金陵雷万霆…哪个都不是善茬。大佬虽然强，但也不是无敌，还有旧伤。跟着她，大概率是继续当炮灰沙包。
但是…
我看向大佬姐。她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我们的答案，没有催促，也没有丝毫情绪流露。仿佛无论我们选择什么，都与她无关。
这份平静，反而让我莫名地安定了些。
这位大佬，嘴毒心冷，下手狠辣，但至少…她足够强大，也足够…靠谱？而且，她似乎真的在教我们东西，而不是纯粹把我们当工具。
更重要的是…楚瑶。这姑娘虽然有点傻白甜，但心地不坏，一路相依为命下来，我总不能真扔下她不管。她爹的仇，也确实需要有人帮她。
妈的…来都来了！
就在我准备咬牙表态的时候，楚瑶却先一步抬起了头。
她眼圈依旧红肿，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看向大佬姐，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我不走。”
“爹爹的死，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查清真相！我要报仇！”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执拗，“我知道我现在很弱，会拖后腿…但我会拼命的！我会努力练功！求姐姐…带我一起去杭州！”
她说着，竟对着大佬姐，深深地鞠了一躬。
大佬姐看着她，眼神似乎柔和了极其细微的一丝，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淡。她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我。
压力给到了我这边。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挠了挠头，露出一个尽量轻松（但可能很僵硬）的笑容：“那啥…大佬您看，我这人没啥大本事，就是胆子小…惜命。”
我话锋一转，拍了拍胸口（没敢太用力，怕疼）：“但让我现在扔下队友自己跑路，这事儿太不地道了，以后睡觉都不踏实。”
“再说了，”我指了指楚瑶，又指了指自己，“咱们这组合虽然菜了点，但好歹也算经历过生死了，对吧？半途而废多可惜。”
我看向大佬姐，收起嬉皮笑脸，认真道：“姑娘，我们跟您去杭州。麻烦…可能少不了，但脏活累活您尽管吩咐！只要管饭…呃，管疗伤…工钱看着给就行！”
大佬姐听完我们俩的表态，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休要再提退缩之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前路艰险，生死自负。”
“明白！”我和楚瑶异口同声。
心里那块大石头仿佛落了地，虽然前路依旧未卜，但至少目标明确了。
“收拾一下。明日卯时出发。”大佬姐丢下这句话，转身又回了她那间屋子。
我和楚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和重新燃起的斗志。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我们就起来了。最后一次收拾好这个临时落脚点，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大佬姐依旧是那身青衣，背着药箱，拿着那用灰布重新裹好的长条物件，等在院中。
晨雾弥漫，渔村还在沉睡。
我们悄无声息地离开院子，沿着河边小路，向着杭州方向走去。
越往前走，河道逐渐开阔，船只也明显多了起来。各式各样的漕船、客船、渔船穿梭往来，显得十分繁忙。两岸的景色也从荒芜的田野变成了连绵的稻田、桑林，以及越来越密集的村镇。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的、属于大都市的喧嚣气息。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处热闹的运河码头集市稍作休整。这里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江南特产、小吃琳琅满目，看得我和楚瑶眼花缭乱。
大佬姐买了些热乎乎的定胜糕和藕粉给我们填肚子，自己则站在码头边，望着宽阔的河面和对岸隐约可见的、无比巍峨繁华的城池轮廓，久久不语。
那里，就是杭州了。
江南的心脏，锦绣阁所在之地，也可能…是更大风暴的中心。
“师傅，你看！好大的城！”楚瑶看着对岸，忍不住惊叹，眼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怯意。
我啃着定胜糕，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这杭州城，看着就龙潭虎穴的样子。
“走吧。”大佬姐收回目光，语气依旧平淡，“渡河。”
我们登上一艘拥挤的渡船。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杭州城墙和码头上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群，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楚瑶抓着我的胳膊的手，收得很紧。
大佬姐站在我们身前，青衣在河风中拂动，背影依旧挺拔，仿佛能挡住一切风浪。
但我知道，踏进这座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脚下的渡船，正载着我们，驶向未知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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