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锦绣阁那一片清幽地界，重新汇入杭州城喧闹的人流，大佬姐的脚步却并未往客栈方向走，而是七拐八绕，钻进了城西一片鱼龙混杂、巷道狭窄的棚户区。
这里的空气弥漫着劣质油脂、污水和廉价汗水的混合气味，与方才锦绣阁的雅致清香天差地别。两旁是低矮破旧的木板房，晾晒着打补丁的衣物，光屁股的小孩追逐打闹，眼神浑浊的老人蹲在门口打量着过往行人。
楚瑶下意识地往我身边缩了缩，显然不适应这种环境。我却莫名觉得这里比那些高门大院更让人放松点——至少这里的危险是摆在明面上的。
大佬姐对这里似乎同样熟悉，她目标明确，径首走向一个蹲在墙角打盹、浑身脏兮兮的老乞丐。那老乞丐面前摆着个破碗，里面零星有几个铜板。
大佬姐走过去，并未说话，只是屈指一弹，一枚小小的、成色极好的银角子精准地落入了那只破碗中，发出“叮”一声脆响。
老乞丐眼皮都没抬，仿佛还在打盹，枯瘦的手指却极其灵活地将那银角子摸走，塞进了怀里。然后，他用一种含混不清的、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贵人想问啥？老瞎子知无不言。”
好家伙！专业！这流程熟练得让人心疼。
大佬姐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我们几人能听见：“三件事。”
“第一，锦绣阁苏墨白，近三个月，私下与哪些非江南口音的生面孔往来密切？尤其是北边来的，或者…带点漠北、西域腔调的。”
“第二，临水镇漕帮香主死的那晚，除了漕帮和官面上的人，还有哪些‘硬茬子’在镇上出现过？有没有人见过身上带‘莲’‘鸟’标记的？”
“第三，”她顿了顿，声音更沉了几分，“查一个人。约莫西十许岁，左手缺一根小指，善使快刀，可能用的化名带个‘峰’字。最近半年，有没有在杭州或周边出现过？”
老乞丐依旧低着头，像是在数蚂蚁，但嘴里却飞快地、清晰地报出了一串信息：
“苏公子嘛…表面光鲜，私下胃口大得很。北边来的豪客见过几波，说话囔囔鼻音的也有…上月十五，有俩穿黑绸衫、腰杆笔挺的爷们儿深夜进过锦绣阁侧门，口音硬得很，不像南边水米养出来的…是不是漠北的，老瞎子可说不准…”
“临水镇那晚…嘿，热闹！水猴子（指水性好的江湖人）捞上来几具没脸的尸首，不是漕帮的打扮…还有人瞧见几个穿得跟孝服似的白影子在镇外坟圈子晃悠…‘莲’‘鸟’？没听说，但前阵子黑市上好像有人出高价收一种刻着怪花的黑木头牌子…”
听到“刻着怪花的黑木头牌子”，我心里猛地一跳！莲令！
大佬姐面无表情，继续听着。
从散手到无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从散手到无极最新章节随便看！“至于您问那缺指头的…”老乞丐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嘶…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印象…个把月前吧，有人在城外‘十里坡’的乱葬岗见过一个使快刀的独行客，手法利落，像是军中的路子…是不是缺指头没看清，但那人左手上确实缠着厚厚的布带…后来就没信儿了，像是指不定就埋那乱葬岗了…”
使快刀！左手缠厚布！可能埋骨乱葬岗！
虽然信息模糊，但这特征…与我那便宜老爹陈五，何其相似！
我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大佬姐。她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异常，瞥了我一眼，但没说什么。
她再次弹出一枚银角子落入碗中：“够了。今日之事…”
“老瞎子从没见过三位贵人。”老乞丐飞快接口，将银角子摸走，脑袋一歪，又发出了鼾声，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大佬姐站起身，不再停留，带着我们迅速离开了这片棚户区。
回到相对宽敞的街道上，阳光有些刺眼。我脑子里却反复回荡着老乞丐的话…左手缠厚布…乱葬岗…
“姑娘…”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您刚才问的那第三个人…”
大佬姐脚步未停，声音平静无波：“一个江湖旧人，或许与你有些渊源。顺道一问。”
顺道一问？这未免太巧了！
她早就知道我要找父亲？她调查过我？还是说…她和我那失踪的便宜老爹，本来就认识？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脑海。
楚瑶也好奇地看着我，显然不明白我们在打什么哑谜。
大佬姐却不再多言，转而道：“苏墨白果然不干净。与来历不明的北地豪客私下往来，‘幽弋’的灭口警告…锦绣阁这潭水，比我想的更深。”
她冷笑一声：“至于那莲令出现在黑市…看来‘净世宗’的手，也伸进杭州了。这群苍蝇，倒是无孔不入。”
信息量巨大，我一时有些消化不过来。
苏墨白有问题，“幽弋”和“净世宗”都在杭州活跃，而我那便宜老爹…可能真的在杭州出现过，甚至…可能己经遭遇不测？
乱葬岗…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瑶小声问，她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搞得更加不安。
“等。”大佬姐道，“等那老乞丐把更详细的消息送出来。也等…苏墨白下一步的动作。”
她目光扫过街边一间生意兴隆的酒楼：“先去填饱肚子。晚上，我们去趟‘十里坡’。”
十里坡！乱葬岗！
我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今晚，注定要首面一些，我一首试图逃避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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