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凌晨三点的走廊里发酵,混着窗外渗进来的潮湿夜风,黏在皮肤上像层化不开的薄膜。文肖敏攥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屏幕上那朵带血的银莲花头像还在发着冷光 —— 天台的邀约像根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本想悄悄溜去天台,却在经过席俊峰病房时听见里面的动静。不是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而是男人压抑的争执,像两块冰在碰撞,每一声都带着碎裂的脆响。
“你以为文肖敏那点血缘羁绊能救你?” 席明远的声音裹着寒气,比病房里的空调更冷,“RH 阴性血的配型哪那么容易找?我己经联系了瑞士的私人医院,他们有冷冻的人工心脏,成功率比活体捐献高 30%。”
“人工心脏?” 席俊峰的笑声里带着铁锈味,像是从磨损的齿轮里挤出来的,“爸,你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还是说,你怕我真的跟文家扯上关系,怕当年的事被翻出来?”
轮椅的轱辘突然在地板上碾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文肖敏贴在冰凉的门板上,指尖抠着墙缝里的白灰,指甲缝里全是涩味。她听见席明远重重拍了下桌子,玻璃杯倒地的脆响惊得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起来,惨白的光透过门缝照在她鞋尖上。
“当年的事?” 席明远的声音突然压低,像毒蛇吐信,“若不是我当年帮赵建国减刑,他能提前三年出来?你以为他会乖乖放过文家?我跟他做的交易,是让他离文国梁远一点,别把那点烂账扯到席家头上!”
文肖敏的呼吸猛地顿住,后背撞在墙上,冰凉的瓷砖透过薄薄的病号服渗进来,冻得骨头缝都在发颤。赵建国 —— 赵凯的父亲,那个在照片里让父亲下跪的男人。原来席明远不仅是担保人,还是帮凶。
“减刑?” 席俊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被撕裂的锐响,“你用什么换的?是码头项目的股份,还是默许他把走私的文物藏在席氏的仓库里?”
“闭嘴!” 席明远的怒吼震得门板发颤,“我那是为了席家!为了你!你以为你母亲为什么会抑郁?她早就知道文国梁挪用慈善捐款的事,知道赵建国拿这事威胁我,她是被这些龌龊事逼死的!”
“所以你就要用文肖敏父亲的罪证来威胁她?” 席俊峰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哭腔,像被踩碎的玻璃,“你给她的那五千万支票,是想让她拿着钱消失,还是想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身败名裂?”
文肖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红点。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那句话:“2004 年冬,建国来找我,说席明远答应他,只要他肯松口,就让他儿子进席氏当副总。” 原来所谓的 “交易”,从来都是用别人的苦难做筹码。
“文国梁挪用捐款是事实!” 席明远把一叠纸摔在桌上,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像无数只手在撕扯,“我手里有他从慈善账户转钱的银行流水,有他给赵建国写的借条,还有他在赌场输掉三百万的监控录像!这些东西交给检察院,足够判他十年!”
“那又怎样?” 席俊峰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平静得让人害怕,“就算文叔叔有错,也轮不到你来审判。更何况,当年若不是赵建国拿肖敏的命威胁他,他怎么会做那些事?”
轮椅突然靠近门口,文肖敏能听见席俊峰急促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她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己经查过了,” 席俊峰的声音贴着门板传来,带着穿透木头的力量,“2003 年圣诞夜,赵建国把肖敏绑到冷冻仓库,让文叔叔在假账上签字。监控拍到文叔叔跪下来求他,说愿意用自己的命换女儿平安。这些你都知道,对不对?”
病房里突然陷入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空旷地回荡,像在给过去的罪孽倒计时。文肖敏想起父亲手腕上的伤口,想起母亲旗袍里藏着的手枪,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突然串联起来,像条冰冷的蛇,缠住她的喉咙。
“我是你父亲!” 席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能活下去!文肖敏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女人,你非要为了她毁了席家吗?”
“不相干?” 席俊峰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绝望,“她是苏岚阿姨认定的人,是我在孤儿院唯一的朋友,是现在能救我命的人!爸,你看看这份鉴定报告,看看我们的基因图谱,我们的血缘比你想象的深得多!”
纸张被狠狠拍在桌上的声音传来。文肖敏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报告上那两条缠绕的曲线,像母亲旗袍上交缠的鸢尾花,早就注定要长在一起。
“血缘?” 席明远的声音里带着嘲讽,“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是真的!我给你准备了新的方案 ——” 他突然从公文包里抽出张纸,“这是瑞士医院的合同,明天就安排手术。至于文肖敏,我会给她足够的钱,让她永远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你敢!” 席俊峰的怒吼里混着轮椅倾倒的声音,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吓得文肖敏浑身发抖。她听见席俊峰挣扎着爬起来,沉重的呼吸声里带着骨头摩擦的痛意,“我就算死在手术台上,也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手指头!”
“反了你了!” 席明远的咆哮里混着肢体冲突的闷响,“我告诉你席俊峰,文肖敏父亲的证据就在我手里,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文家万劫不复!你想救她,就得听我的!”
“那就让席家一起陪葬!” 席俊峰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淬了冰的刀锋,“我电脑里有你和赵建国的通话录音,有席氏和赵家空壳公司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你当年为了升官,贿赂卫生局局长的证据。你要是敢动肖敏,我就把这些全发到网上,让席氏集团从明天起彻底消失!”
病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文肖敏能想象出席明远震惊的表情,想象他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如何收缩成针尖。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肋骨生疼,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地板上,和刚才的血珠融在一起。
“好,好得很!” 席明远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寒意,“你为了一个外人,要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她不是外人。” 席俊峰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文肖敏心上,“她是我命里该欠的债,是我必须要护着的人。”
“唰啦 ——” 纸张被撕碎的声音传来,像无数只翅膀在扑腾。文肖敏能猜到那是瑞士医院的合同,或许还有新的支票。
“这是你逼我的。” 席明远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文肖敏猛地后退一步,躲进楼梯间的阴影里。她看见病房门被狠狠拉开,席明远铁青着脸走出来,昂贵的西装上沾着褶皱,手里攥着撕碎的纸屑,像攥着一把灰烬。
他经过楼梯间时,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锥扫过来,文肖敏死死捂住嘴,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首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才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病房里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是席俊峰压抑的咳嗽。文肖敏挣扎着站起来,推开虚掩的门,看见他趴在地上,轮椅翻倒在旁边,手捂着胸口剧烈喘息,嘴角溢着血丝。
“俊峰!” 她扑过去想扶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他的手心滚烫,指尖却冰得像雪。
“你都听见了?” 他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挂着泪珠,在月光下像碎掉的星星。
文肖敏点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她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页:“若有来生,愿肖敏远离席赵两家,平安一生。” 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这两家的恩怨会缠上女儿。
“对不起。” 席俊峰的声音发颤,“我爸他……”
“别说了。” 文肖敏把他扶到床上,用纸巾擦去他嘴角的血,“我知道你不是他。”
席俊峰突然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手里的证据,可能真的会让你父亲……”
“我不怕。” 文肖敏打断他,目光落在床头柜的银莲花上。最外层的花瓣己经微微张开,露出里面淡紫色的花蕊,“我爸做的事,该承担的责任他躲不掉。但我不会让你用自己的命来换,更不会让席明远的阴谋得逞。”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折成方块的医院平面图,红笔标出的通风口旁,林薇画的银莲花像团跳动的火焰。“王警官说,这三个通风口都通向手术室的管道井。赵凯的人很可能从这里动手。”
席俊峰的指尖划过图纸上的骷髅头,指腹蹭过纸张的纹路,像在触摸刀锋:“我己经让保镖守在管道井门口了。手术当天,所有通道都会有三层守卫。”
“不够。” 文肖敏摇摇头,想起那条神秘短信,“赵凯在看守所都能弄到磨尖的牙刷柄,说明他在外面还有势力。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短信的内容说了出来,“有人约我去天台,说知道苏岚阿姨的秘密,关于第三个孩子的。”
席俊峰的瞳孔猛地收缩:“第三个孩子?苏岚阿姨只生了我一个…… 不对,我小时候听护士说过,母亲当年是双胞胎,但是另一个没保住。”
文肖敏突然想起母亲旗袍上的三枚盘扣,空白的那枚背后似乎刻着什么字。她摸了摸自己左锁骨下的银莲花印记,那里的皮肤正在发烫:“也许不是双胞胎,是……”
走廊里突然传来脚步声,很轻,像猫爪踩在棉花上。两人同时闭嘴,席俊峰按下床头的紧急呼叫铃,文肖敏迅速把平面图塞进枕头下。
门被推开一条缝,林薇探进头来,脸色苍白得像纸:“肖敏,你手机是不是关机了?王警官刚才说,看守所那边出事了 —— 赵凯越狱了。”
文肖敏的心脏骤然停跳,耳边只剩下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像在敲响丧钟。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整间病房陷入浓稠的黑暗,只有银莲花盆栽的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荧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他怎么可能越狱?” 席俊峰的声音在黑暗里发颤,“看守所的防卫是全市最严的。”
“不知道。” 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王警官说,凌晨两点的时候,监控突然全黑了,等恢复的时候,赵凯的牢房里只剩下磨尖的牙刷柄,还有一朵银莲花。”
银莲花。
文肖敏和席俊峰同时看向床头柜。那盆银莲花的花瓣正在黑暗中缓缓张开,淡紫色的花蕊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闪烁。
席俊峰伸手去摸,指尖触到泥土里的硬物 —— 是那个王警官放的微型监听器。但此刻,监听器的指示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在月光重新透进来时,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玻璃。
“天台的邀约,可能是个陷阱。” 席俊峰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汗混在一起,“赵凯想引你出去,趁机对手术台动手。”
文肖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莲花头像,突然发现花瓣上的血迹形状很奇怪,像个字母 “S”。她想起母亲旗袍上的银莲花扣,背后刻的似乎也是这个字母。
“我必须去。” 她站起身,月光照在她脸上,左锁骨下的印记红得像团火,“如果真的有第三个孩子,那他很可能知道苏岚阿姨的下落。而且,我要弄清楚,赵凯到底想干什么。”
席俊峰突然从枕头下摸出把小刀,是他藏在轮椅扶手里的。刀柄上刻着朵鸢尾花,是母亲留给他的遗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文肖敏按住他的肩膀,“你的身体不能动。放心,我带了这个。” 她从床底拖出个帆布包,里面是林薇送来的防刺背心,还有把小巧的电击枪,“王警官会在天台附近布控,我不会有事的。”
席俊峰的指尖划过她锁骨下的印记,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这个印记,苏岚阿姨说过,是银莲花的守护符,只有在遇到血脉相连的人时才会发烫。刚才在门外,它是不是也在烧?”
文肖敏点点头,突然想起席俊峰左胸的月牙形胎记 —— 苏岚日记里写的,那是银莲花的根。
“等我回来。” 她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像在盖一枚印章,“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槟城,找‘双生花’旗袍店,让苏岚阿姨把旗袍绣完。”
席俊峰攥着那把鸢尾花小刀,指节泛白:“小心点。如果看到银莲花突然合拢,就立刻跑。那是危险的信号。”
文肖敏抓起帆布包,转身时,看见床头柜的银莲花己经完全绽放,淡紫色的花瓣在月光里像层薄纱。她推开门,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天台的门被风撞得吱呀作响,像个垂死的老人在呻吟。文肖敏握紧电击枪,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每级台阶都在摇晃,仿佛随时会塌陷。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赵凯的陷阱,还是苏岚阿姨的秘密。但她知道,这场围绕血脉的战争,己经没有退路。父亲的交易,席家的罪孽,赵家的疯狂,终将在天台上迎来第一个回合。
而她左锁骨下的银莲花印记,正在发烫,像枚燃烧的徽章,指引着她走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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