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上死寂了片刻,只剩下劫后余生者粗重不均的喘息,以及从深渊下方隐隐传来的、永恒不变的水流轰鸣。
“咳咳……操……”寅虎第一个骂出声,他瘫坐在地,靠着岩壁,胸膛剧烈起伏,刚才两次极限救援显然也消耗了他大量体力。他看向躺在地上、脸色比死人好看不了多少的林辰,咧了咧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你小子……命真他妈的硬!”
林辰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闭着眼,感受着身体被彻底掏空后的虚脱,以及灵魂深处传来的、类似过度透支后的阵阵钝痛。“幽蓝锚点”如同耗尽了能量的核心,光芒黯淡,沉寂下去。那两条“共生”链接也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只能隐约察觉到丑牛和未羊那边传来的、同样精疲力尽的虚弱感。
刚才那强行凝聚能量平台的一跃,几乎榨干了他,也连带影响了与他共生的两人。
“林辰!”云薇扑到他身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检查他有没有受伤,却又不敢轻易碰触他,生怕碰碎了这好不容易抢回来的生机。
“我……没事。”林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就是……脱力。”他尝试动了动手指,一阵强烈的酸软感传来。
酉鸡走了过来,蹲下身,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数据流,仔细扫描着林辰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生命能量水平处于危险临界值,精神力严重透支,灵魂波动极其紊乱……‘幽蓝锚点’活性降至最低,共生链接负荷过载……”她抬起头,看向其他人,语气凝重,“他需要绝对静养和时间恢复,任何额外的刺激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戌狗沉默地守在平台边缘,警惕地注视着西周的环境,尤其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和对岸。丑牛靠着岩壁坐下,未羊则蜷缩在他身边,两人都脸色苍白,显然也受到了共生链接的反噬影响。
“静养?在这鬼地方?”寅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玩意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摸过来了!”
“目前规则‘清理机制’似乎暂时退去,可能是由于连续‘修正’申猴和触发桥梁断裂消耗了能量,或者是在重新判定优先级。”酉鸡分析道,“但这不代表安全。我们必须利用这段间隙。”
她站起身,目光扫视这个他们所在的平台。这里比对面宽敞许多,像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厅堂延伸出来的部分,西周是嶙峋的怪石和垂落的钟乳石,地面相对干燥,只有边缘靠近深渊的地方有些湿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陈腐的气息,但那种令人发狂的精神污染和浓郁的悲伤感却减弱了不少。
“这里的环境参数相对稳定,能量背景干扰较低。是个暂时休整的地点。”酉鸡做出了判断,“我们需要食物、水,最重要的是时间。”
食物和水是个大问题。经过连番恶战和逃亡,他们身上携带的那点补给早就消耗殆尽。
“我和戌狗去找找看。”寅虎挣扎着站起来,虽然疲惫,但他的身体素质是除了林辰外最好的,“总不能活活渴死饿死在这里。丑牛,你留下,护着他们。”他看了一眼虚弱的林辰和状态不佳的丑牛未羊。
丑牛沉默地点了点头。
“小心点。”云薇担忧地嘱咐。
寅虎和戌狗没有耽搁,迅速选定了一个看起来可能通向溶洞深处的方向,身影很快消失在怪石投下的阴影中。
平台上只剩下林辰、云薇、酉鸡、丑牛和未羊五人。气氛再次沉寂下来,只有林辰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云薇小心地将林辰的头扶到自己的腿上,试图让他更舒服一些。她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心疼得无以复加。酉鸡则走到一旁,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坐下,闭目眼神,指尖偶尔有微光闪过,似乎仍在不断运算和分析着什么。
未羊怯生生地看了看林辰,又看了看丑牛,小声啜泣起来:“对……对不起……都是我们连累了林辰大哥……”
丑牛拍了拍她的肩膀,闷声道:“不怪你。”他看向林辰,眼神复杂。这条命是林辰冒险“庇护”下来的,现在又因为共生链接跟着一起承受代价,这份因果,太重了。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林辰的意识在虚脱的海洋中浮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羽毛,飘荡在无边无际的灰色空间里,下方是冰冷的“幽蓝锚点”如同沉睡的深海巨兽,上方则缠绕着两条纤细却坚韧的“线”,连接着远方两个微弱的光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从“幽蓝锚点”中重新渗出,缓慢地滋养着他干涸的身体和灵魂。这恢复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总比没有好。同时,他也感觉到,那两条共生链接也传来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反馈,丑牛的沉稳和未羊的柔和,如同细小的溪流,汇入他近乎枯竭的精神之海。
这“共生”,似乎并非单向的索取。在他虚弱时,链接者那相对稳定的生命和精神状态,反而能给他提供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支撑。
就在他意识逐渐清晰,开始能稍微掌控身体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却并非来自现实的声音,如同蚊蚋般,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古神的低语,不是“罪之回响”的喧嚣,也不是规则冰冷的宣告。
那是一个……断断续续、充满了扭曲恶意的……童谣哼唱声。用的调子,正是那首“兔儿爷,眼睛亮,吃了鼠,找牛羊”,但歌词却变得模糊不清,夹杂着嘶哑的狞笑和某种粘稠的、仿佛血肉摩擦的怪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更像是……首接源自他灵魂深处,那“幽蓝锚点”与某种未知存在的连接点!
林辰猛地睁开眼!
左眼瞳孔深处,那黯淡的幽蓝光点不受控制地剧烈闪烁起来!
“怎么了?”云薇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紧张地问道。
酉鸡也立刻睁开了眼睛,数据流聚焦在林辰身上。
丑牛和未羊也看了过来。
林辰没有回答,他强忍着脑海中的不适和那诡异的哼唱声,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来源。他隐隐感觉到,这哼唱声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是之前菌林中那些被污染的意识残渣?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随着他的专注,那哼唱声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些,扭曲的歌词也勉强可以分辨:
“……兔儿爷……红眼睛……剥了皮……点天灯……牛羊哭……老鼠笑……嘻嘻……替罪的羊儿……跑不掉……”
这完全是被恶意扭曲、充满了血腥意味的版本!
而且,这声音……似乎在试图与他建立某种联系,或者说……在“污染”他与“幽蓝锚点”以及“共生链接”之间的连接通道!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林辰的脊椎爬升。他意识到,这恐怕不是意外。在他极度虚弱、灵魂防护降到最低的时候,某些潜藏在规则阴影下,或者与这场“大逃杀”本质相关的“东西”,开始试图接触他,影响他!
他试图调动刚刚恢复的一丝力量,去驱散这诡异的低语,却发现那哼唱声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缠绕在他的意识层面,与“幽蓝锚点”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共鸣!
“呃……”他痛苦地捂住了头,那哼唱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个充满恶意的孩童在他脑子里齐声狞笑!
“林辰!”云薇吓得脸色发白,不知所措。
酉鸡快步上前,指尖数据流试图探入林辰的精神领域,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墙壁,数据瞬间紊乱!“检测到高强度、高优先级的异常精神干扰!来源无法锁定!正在尝试隔离……”
但效果甚微。
就在这时,那扭曲的童谣哼唱声陡然拔高,变成了尖锐的指控:
“看呐!看呐!卯兔的眼睛红了!他吃了鼠!他要找牛羊!他就是追捕者!杀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嘻嘻嘻!”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竟然隐隐透过林辰的精神波动,向外扩散了一丝!
离得最近的云薇和酉鸡脸色都是一变,她们虽然没听到具体的哼唱,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和一股针对林辰的、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就连丑牛和未羊,也通过那微弱的共生链接,感受到了一丝源自林辰意识的、混乱而充满恶意的波动,未羊更是吓得惊叫一声。
“不对……有东西在影响他!”酉鸡瞬间判断出来,她看向林辰那闪烁着不祥幽蓝的左眼,厉声道,“林辰!守住心神!那是外邪入侵!它在利用你的虚弱和‘锚点’的特性!”
林辰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他当然知道要守住心神,但那声音无孔不入,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防线,试图扭曲他的认知,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暴戾和杀戮欲望!
他想起了“审判”选项带来的力量诱惑,想起了申猴被抹除时的快意,想起了在这残酷游戏中积累的所有压抑和愤怒……这些负面情绪,此刻都被那扭曲的童谣声放大,如同燃料般,助长着那诡异低语的火焰!
“滚……出去!”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集中全部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死死守住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同时疯狂催动那刚刚恢复一丝的“幽蓝锚点”的力量,试图用其冰冷的“空无”特性,去湮灭这恶意的侵蚀!
幽蓝的光芒与那无形的恶意在他意识深处激烈交锋!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之前被古神侵蚀时的、灼亮的纹路残影,左眼中的幽蓝与一丝诡异的血红交替闪烁!
“按住他!”酉鸡喝道。
云薇和丑牛立刻上前,死死按住林辰挣扎的身体。
未羊吓得缩在一旁,捂住耳朵,仿佛那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恐怖。
就在林辰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充满恶意的哼唱声彻底吞噬时——
踏、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从寅虎和戌狗离开的方向传来。
紧接着,是寅虎那粗犷却带着一丝惊疑的声音:
“喂!我们找到点东西……还有,这鬼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现实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猛地劈开了林辰脑海中那粘稠的恶意!
那扭曲的童谣哼唱声如同被掐断了信号,戛然而止!
林辰身体一僵,然后猛地松懈下来,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左眼中的异象也迅速消退,只剩下疲惫到极点的黯淡。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只见寅虎和戌狗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寅虎手里还拿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地下菌类或苔藓团块的东西,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见鬼了的表情。
“怎么了?”酉鸡立刻问道,同时警惕地看向他们身后。
寅虎把手里那点可怜的“食物”扔在地上,脸色难看地指向他们来的方向:“那边……深处的岩壁上……突然冒出来好多……眼睛一样的图案!苍白的,他妈的还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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