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者”和新购的“长毛象”重型雪地运输车一前一后，驶离了磐石驿站那相对安全的城墙，再次一头扎入无边无际的荒凉与未知。车窗外，景象逐渐变化。郁郁葱葱的变异植物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的、覆盖着白色碱霜的龟裂土地。风声愈发尖利，带着刺骨的寒意，即便坐在车内，也能感受到温度在明显下降。
按照计划，他们沿着旧时代“北疆铁路”若隐若现的残破路基向北行驶。这条曾经的交通大动脉如今只剩下一道道腐朽的枕木痕迹和偶尔突出地面的、扭曲变形的钢轨残骸，如同巨兽死去的脊椎，蜿蜒指向那片令人望而生畏的白色死亡世界。
车厢内的气氛沉默而专注。每个人都清楚，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林辰坐在“长毛象”的副驾驶位上，闭着眼睛，眉头紧锁，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鸦母提出的那个大胆设想中——尝试用右眼感知远方可能存在的、源自“零号研究所”地热反应堆的微弱热源或能量信号。
这比他之前任何一次使用力量都要困难。不再是简单的情绪驱动或应激反击，而是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高度的专注和难以想象的耐心，去放大那玄之又玄的感知，从广阔而冰冷的天地背景噪音中，分离出那一丝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独特的“共鸣”。
第一次尝试，他几乎瞬间就失败了。当他努力集中精神去“延伸”感知时，右眼立刻传来熟悉的刺痛和躁动，脑海中被屏障隔绝的低语碎片也蠢蠢欲动，仿佛要将他拖入混乱的深渊。他猛地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急促。
“不行……太乱了……就像试图在暴雨里听清一根针落地的声音……”他沮丧地对负责驾驶“长毛象”的战士（名叫浩克，是个沉默但经验丰富的司机）和坐在后车厢关注着他的鸦母说道。
“正常。”鸦母的反应很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守墓人的屏障保护了你的意识，但也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你的感知广度。你需要学会的不是强行突破屏障，而是像调节收音机频率一样，找到那个能让你‘听’得更远更清晰的‘频道’。耐心点，慢慢来。”
于是，林辰开始了枯燥而痛苦的反复尝试。他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不再试图“命令”或“驱动”那股力量，而是尝试着去“倾听”它，去感受它对外界能量环境的细微反应。
浩克默默地开着车，尽量保持车辆平稳。鸦母则不时出声指导。
“不要试图感知整个荒原……将你的意念想象成一条线，慢慢向前延伸……” “注意那些让你感到‘舒适’或‘排斥’的能量波动，记录下来……” “如果感到头晕或刺痛，立刻停止休息，不要勉强……”
过程极其缓慢，收效甚微。大多数时候，林辰的感知范围仅限于车辆周围百米，能模糊“看”到一些地下鼠类变异生物的热源，或者某些岩石残留的微弱辐射，根本无法及远。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涌上心头。
中途休息时，众人下车活动冻得发麻的西肢，顺便检查车辆。
“怎么样，小子？有进展吗？”铁砧凑过来，递给林辰一块硬邦邦的肉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主要负责“咆哮者”的护卫和开路。
林辰摇摇头，接过肉干费力地啃着，没什么胃口：“还是老样子。感觉……像是在撞一堵无形的墙。”
“哼，我就说这办法不靠谱。”铁砧习惯性地嘟囔了一句，但看到林辰沮丧的样子，又别扭地补充道，“……不过也别急，哪有一口就吃成胖子的。当年老子学用重机枪，也练了好几个月才打准。”
云薇拿着水壶走过来，递给林辰：“慢慢来，林辰。你己经做得很好了。至少我们现在方向明确，总比在‘残火镇’那样无头苍蝇乱撞强。”她的鼓励总是那么及时。
小飞则好奇地问：“林辰哥，你用那个‘能量视觉’看我们，是什么样子的啊？”
林辰愣了一下，试着描述：“嗯……云薇姐看起来比较温暖，‘铁砧’哥像个小火炉，‘医生’……呃，比较均匀，浩克大哥也很稳定，鸦母……我看不太清，好像有一层柔和的光挡着。”他顿了顿，看向小飞，“你嘛……有点像……嗯……电压不太稳的小灯泡？”
小飞：“……哦。”表情有点垮。
众人都被这朴实的描述逗笑了，凝重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
“医生”检查完“长毛象”的履带，走过来严肃地说：“玩笑归玩笑，林辰，这种精神层面的训练消耗很大。注意补充能量和休息，一旦出现持续头痛或者幻觉，必须立刻停止。我们不能再冒任何失去你的风险。”
林辰认真地点了点头。
再次上路后，林辰调整了心态，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将感知练习当成日常功课，累了就休息，看看窗外单调的景色，或者听浩克讲一些荒原上行车的趣闻和注意事项。
不知不觉，两天过去了。他们己经彻底离开了任何己知的安全区域，周围的环境变得愈发荒凉死寂。大地完全被冻土和薄冰覆盖，天空总是灰蒙蒙的，看不到太阳，只有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装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就在所有人都开始对林辰的感知训练不再抱短期希望时，转机在一个傍晚悄然降临。
当时车队正准备寻找背风处过夜，林辰像往常一样闭目尝试感知。突然，在某个极其偶然的意念频率上，他感到右眼的那种冰冷躁动感奇异地平复了一瞬！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但却异常清晰的“暖意”，如同黑暗中唯一的一颗星辰，出现在他感知范围极远的边缘！那“暖意”并非物理上的热量，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带着某种熟悉却又无比古老的“荒芜”气息的能量波动！
他猛地睁开眼睛，心脏狂跳，指着左前方偏北的方向，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那边！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和周围完全不一样！”
全车人都是一震！
浩克立刻踩下刹车。后面跟着的“咆哮者”也停了下来，云薇和“铁砧”探头出来询问情况。
“确定吗？是什么样的感觉？”鸦母迅速来到林辰身边，语气凝重。
“确定！”林辰用力点头，努力描述着那转瞬即逝的感知，“是一种……很沉淀，很古老，但是又很‘活跃’的暖意，就像……就像一块埋在冰里的、还在缓慢燃烧的炭！而且……它让我右眼里的力量感觉……很‘舒服’，有点像……共鸣？”他找不到更准确的词。
鸦母眼中精光爆闪：“地热反应堆！加上高度凝聚的‘荒芜’本源能量！没错！很可能是那里！距离和方向呢？”
“非常非常远……”林辰努力回忆着那感知的强度，“方向大概是那个方向没错，但具体多远……我说不好，感觉像是在地平线下面。”
“足够了！”鸦母当机立断，“浩克，调整方向，朝林辰指的方向走！云薇，‘铁砧’，跟上！我们可能找到线索了！”
车队再次启动，这次有了明确的方向，虽然依旧前路漫漫，但每个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第一缕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亮了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们调整方向后不久，负责观察环境的“铁砧”突然在通讯器里大喊：“注意前方！天气不对劲！”
只见车队正前方的天际线上，一片令人心悸的、如同浓稠墨汁般的乌云正在快速翻滚、蔓延，所过之处，连那片铅灰色的天空都被吞噬！乌云之中，不是闪电，而是某种诡异的、惨白色的能量光弧在无声窜动！
“是能量风暴！极地特有的那种！”浩克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快！找地方躲避！这玩意能撕碎装甲！干扰一切电子设备！”
可是，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坦冻原上，哪里又有合适的躲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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