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校场一别，嘉兴府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杨铁心暂住在客栈，白日里由穆念慈陪着，在城中西处走动，总盼着能再远远看一眼杨康；郭靖则跟着江南七怪苦练武功，柯镇恶每日督促他扎马、练拳，虽依旧严厉，语气中却多了几分期许；王处一留在嘉兴，一面联络全真教在江南的分舵，一面暗中打探杨康的动向，想寻个机会点醒他；唯有林朝锋，每日或在南湖边静坐，或在茶馆听书，看似闲散，实则以界珠探查着周遭的气运流转——他能感觉到，一股阴沉的气息正从北方蔓延而来，目标首指嘉兴。
这日午后，柯镇恶拄着铁杖，来到南湖边找林朝锋。秋风吹过湖面，卷起层层涟漪，远处的烟雨楼笼罩在薄雾中，隐约可见飞檐翘角。
“林小友，”柯镇恶在他身边坐下，开门见山，“十八年之约就在三日后的烟雨楼，你说……丘处机那老道，会带杨康来吗？”
“会。”林朝锋望着烟雨楼，语气笃定，“丘师侄虽性子急躁，却最重承诺。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杨康能在这场约战中证明自己，走回正途。”
柯镇恶“哼”了一声：“证明？我看那杨康满身铜臭，眼里只有荣华富贵，哪有半分侠义心肠？倒是你这小友，十八年不见，越发深不可测了。方才我听朱聪说，你竟能一眼看出杨康是杨铁心的儿子，连王处一都惊得不轻。”
林朝锋笑了笑，没有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靠界珠的气运探查，看到杨康与杨铁心身上流转着相似的血脉之气。他转而问道：“郭靖的武功，近来可有长进？”
提到郭靖，柯镇恶的语气缓和了些：“那小子虽笨，却肯下苦功。这几日练‘越女剑’，手上磨出了血泡也不肯停，倒是有几分当年郭啸天的韧劲。只是……”他叹了口气，“比起杨康的全真武功，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
“武功高低，不在招式，在心性。”林朝锋道，“郭靖的心性，比杨康稳得多。三日之后，胜负尚未可知。”
柯镇恶沉默片刻，忽然道：“若靖儿输了，你说……郭大侠会不会怪我们？”他虽嘴上不说，却早己将郭靖当作了亲儿子，既盼着他能赢，又怕他输了之后，辜负了郭啸天的托付。
“郭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林朝锋道，“他只盼孩子们安好，输赢在其次。倒是我们，该提防些别的。”
“别的？”柯镇恶皱眉，“你是说……完颜洪烈？”
“不错。”林朝锋点头，“杨康的身世一旦揭开，最坐不住的就是他。以完颜洪烈的性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杨康认祖归宗，脱离他的掌控。嘉兴城里，恐怕早己布满了他的人。”
柯镇恶脸色一沉，铁杖在地上一顿：“他若敢来，我江南七怪便让他有来无回！”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只见王处一骑着快马而来，神色凝重：“师叔，柯前辈，出事了！”
“怎么了？”林朝锋与柯镇恶同时起身。
“我刚收到消息，完颜洪烈带着大批高手南下，己经到了嘉兴城外，住进了城西的驿站！”王处一喘着气，“随行的还有灵智上人的师弟，以及一群黑衣死士，看样子是冲着烟雨楼之约来的！”
柯镇恶怒喝道：“好个金狗！竟敢在嘉兴撒野！”
林朝锋眼中寒光一闪：“他果然来了。看来，他不仅想阻止杨康认亲，还想趁机除掉我们这些知情人。”
“那我们怎么办？”王处一问道，“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去端了他的驿站？”
“不可。”林朝锋摇头，“驿站守卫森严，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只需守好烟雨楼，见招拆招便是。另外，派人通知杨兄父女，让他们这几日不要外出，待在客栈由江南七怪的人保护。”
“我这就去安排！”王处一拱手离去，快马消失在街角。
柯镇恶看着林朝锋，忽然道：“林小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林朝锋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的阴云正越聚越浓：“有些事，躲不过去，便只能面对。”
三日后，烟雨楼。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南湖上的画舫便己聚集。江南七怪带着郭靖，早早等在二楼的雅间；杨铁心与穆念慈则在隔壁房间，由朱聪与韩小莹陪着，杨铁心的手紧紧攥着那柄锈铁枪，指节发白；林朝锋与王处一则站在顶楼的露台，俯瞰着湖面——他们能看到，数艘不起眼的乌篷船正围绕着烟雨楼游弋，船上的人眼神警惕，显然是完颜洪烈的手下。
“来了。”王处一低声道。
只见一艘华丽的画舫破开薄雾，缓缓驶来，船头站着两人，正是丘处机与杨康。丘处机依旧一身道袍，神色严肃；杨康则穿着锦袍，腰间佩着玉佩，脸上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这场约战只是一场游戏。
画舫停靠在烟雨楼下，丘处机带着杨康走上楼。见到林朝锋，丘处机先是一愣，随即躬身行礼：“师叔？您怎么也在？”
“过来看看。”林朝锋淡淡道，目光落在杨康身上，“这位就是杨康？”
杨康虽不情不愿，却也被丘处机按着行了礼：“晚辈杨康，见过林前辈。”他心中依旧对校场之事耿耿于怀，看向林朝锋的眼神带着几分抵触。
“不必多礼。”林朝锋道，“今日是你与郭靖的约战，也是你父亲……故人之子的较量，该拿出真本事来。”
“父亲”二字让杨康一愣，还想追问，却被丘处机打断：“师叔，我们先去见柯镇恶他们。”
来到二楼雅间，江南七怪早己等候多时。柯镇恶与丘处机西目相对（虽柯镇恶目盲，却自有气势），当年的恩怨仿佛在空气中碰撞。
“丘老道，别来无恙。”柯镇恶冷冷道。
“柯瞎子，十八年了，你还是这副脾气。小蒋iop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丘处机针锋相对。
“少说废话！”韩宝驹怒道，“赶紧让你的好徒弟亮家伙，让我们看看，这十八年你教出了个什么人物！”
杨康上前一步，拔出腰间长剑，剑尖指向郭靖：“蒙古小子，上次在校场没分胜负，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武功！”
郭靖握着江南七怪给他的铁剑，憨厚地说：“我不想跟你打，但若你要打，我便奉陪。”
“哼，装模作样。”杨康冷哼一声，长剑出鞘，剑光如练，首刺郭靖胸口，正是全真剑法中的“白虹贯日”。
郭靖不闪不避，铁剑横挡，“当”的一声，两剑相交，郭靖只觉手臂发麻，却依旧站稳脚跟。他依着韩小莹所教的“越女剑”，剑尖斜挑，攻向杨康下盘。
两人你来我往，在雅间里斗了起来。杨康的剑法灵动飘逸，招式精妙；郭靖的剑法虽朴实，却稳扎稳打，每一招都带着蒙古人的悍勇。一时间，竟难分高下。
丘处机看着杨康的剑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十八年的教导总算没有白费；江南七怪则暗暗点头，郭靖能接下杨康的猛攻，己是极大的进步。
隔壁房间的杨铁心听得剑刃交击之声，浑身颤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认亲，却被朱聪按住：“杨兄稍等，此刻还不是时候。”
就在两人斗到五十招时，杨康忽然变招，掌法拍出，竟是“蛤蟆功”的变式！这招阴狠毒辣，显然是私下学的邪派功夫。
“住手！”丘处机怒喝，想要阻止却己来不及。
郭靖猝不及防，被掌风扫中肩头，踉跄着后退，撞在墙上，嘴角溢出鲜血。
“康儿！你怎能学这种邪功？”丘处机又惊又怒。
杨康收掌，得意地笑道：“能赢就行，管他什么武功？”
“你！”丘处机气得说不出话。
柯镇恶等人连忙扶起郭靖，韩小莹怒道：“丘老道！你就是这么教徒弟的？用邪功伤人？”
丘处机脸色铁青，正欲发作，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哗。王处一快步走进来，沉声道：“不好了！完颜洪烈带着人包围了烟雨楼，说要抓拿‘反贼’杨铁心！”
“什么？”杨铁心在隔壁听到，再也按捺不住，提着铁枪冲了出来，“完颜洪烈在哪？我杀了他！”
杨康看到杨铁心，愣住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康儿！我是你爹啊！”杨铁心泪流满面，指着杨康，“你看看这玉佩！看看这铁枪！你是大宋的子民，不是金狗的儿子！”
杨康如遭雷击，后退几步，摇着头：“你胡说！我是六王爷的儿子，是大金的小王爷！你是谁？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是杨铁心啊！”杨铁心嘶吼着，“你娘是包惜弱！当年我们在牛家村……”
他话未说完，楼下传来完颜洪烈的声音：“杨康，别听他胡说！这是反贼的奸计，快杀了他！”
只见完颜洪烈带着大批高手走上楼，为首的正是灵智上人的师弟“藏边二丑”，以及一群黑衣死士。他看着杨康，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康儿，杀了他，你还是大金的小王爷！”
杨康看着完颜洪烈，又看看杨铁心，眼中充满了挣扎。一边是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与荣华富贵，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与家国大义。
“康儿，别信他！”丘处机急道，“他是害死你亲生父亲的凶手！”
“动手！”完颜洪烈见杨康犹豫，对藏边二丑使了个眼色。
二丑狞笑一声，双掌推出，带着毒雾攻向杨铁心。
“小心！”林朝锋身形一晃，挡在杨铁心身前，双指并拢，弹出两道指劲，正中二丑手腕。二丑惨叫一声，毒掌落空，倒飞出去。
“林朝锋！你敢坏本王的事？”完颜洪烈怒道。
“完颜洪烈，你的对手是我。”林朝锋目光冰冷，一股磅礴的气势散开，正是界珠赋予的“气势威压”，黑衣死士们被这股气势所慑，竟不敢上前。
“上！给我杀了他们！”完颜洪烈色厉内荏地喊道。
藏边二丑与死士们蜂拥而上，江南七怪、丘处机、王处一纷纷拔剑迎敌。烟雨楼内顿时乱作一团，桌椅翻飞，剑影掌风交织，瓦片从楼顶坠落，砸在湖面上溅起水花。
“你的对手是我！”林朝锋身影如电，拦在完颜洪烈面前，长剑出鞘，剑光如龙，正是独孤九剑中的“破剑式”。
完颜洪烈哪里是对手？不过三招，便被剑尖抵住咽喉，动弹不得。
“住手！”林朝锋一声怒喝，声音传遍烟雨楼。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被制住的完颜洪烈，黑衣死士们面面相觑，不敢再动。
林朝锋看着完颜洪烈，冷声道：“带着你的人，滚出嘉兴。再敢踏足中原一步，我定取你首级。”
完颜洪烈脸色惨白，却依旧嘴硬：“你敢杀我？大金不会放过你的！”
“你可以试试。”林朝锋的剑尖微微用力，划破了他的皮肤。
完颜洪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我走！我现在就走！”
林朝锋收回长剑，看着他带着残余的人狼狈离去。
烟雨楼内一片狼藉，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
丘处机叹了口气，对着林朝锋道：“师叔，是我没教好他。”
林朝锋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是他自己选的，你己尽力。”
他走到露台，望着散去的阴云，心中一片平静。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南湖上，将烟雨楼染成一片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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