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苏妍的话，像淬毒的冰锥，钉入林墨的脑髓。
房间里的空气被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真空。
李雷看着林墨。
他兄弟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滋——
角落的战术通讯器，突然爆出一声尖锐的电子啸叫。
不是混乱的噪音。
而是一个清晰的，被反复循环的信号。
“哥……”
一个字。
“……救我……”
两个字。
那声音属于林萱，却被抽干了所有温度，像一段冰冷的遗言。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针尖。
几乎是同时，苏妍面前的平板上，城市三维地图被一个强行植入的信号点亮。
一个闪烁的红点，坐标明确。
“信号源是伪造的本地循环波。”苏妍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在宣读一份尸检报告，“来源，城市中心，废弃广播塔。”
她抬眼，看着林墨。
“一个陷阱。”
林墨动了。
他没有冲向通讯器，而是走向自己的战术背包。
“墨！”李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入手滚烫，“你听到了吗？她说那是陷阱！”
林墨没有回头。
他的大脑在疯狂计算。
概率。风险。生还率。
陷阱的可能性，99.9%。
但万一呢？
万一林萱就在那里。
万一那0.1%的可能，是她用生命发出的唯一信号。
他赌不起。
哪怕要用自己的命去验证那99.9%的骗局。
“放手。”
林墨的声音很轻，却让李雷感到了战栗。那不是请求，是命令。
李雷的手指一僵，松开了。
他看着林墨卸下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
夜视仪、通讯器、电子瞄具……一件件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只留下一把军刀，和最原始的机械准星。
这个动作，就是他的回答。
“‘尖塔’区域，有新型变异体，代号‘干扰者’。”
苏妍的情报适时传来，依旧是毫无感情的语调。
“它们会释放高强度电磁脉冲，范围内的精密电子设备会立刻报废。物理抗性不明，但对能量源极其敏感。”
她顿了顿。
“祝你好运。”
李雷看着林墨走向门口的背影，一拳砸在墙上，骨节瞬间破皮见红。
“妈的。”
他抓起自己的装备，快步跟上。
……
废弃的广播塔，像一根刺穿灰色云层的巨大骨刺。
塔身锈蚀，风吹过纠缠的钢筋，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腐败物和臭氧混合的怪味。
林墨和李雷潜伏在塔底的混凝土废墟后。
李雷用望远镜短暂观察，镜片里的景象让他皱眉。
“塔基入口，一个‘干扰者’。”
林墨的视线越过掩体。
那东西像一具被胡乱塞进晶簇里的人形骨架，正在入口处无意识地游荡。它身上的晶状体每一次脉动，都会让空气发出一阵细微的电火花爆裂声。
他们带来的备用电子表，屏幕早己一片漆黑。
硬闯等于自杀。
林墨从背包里摸出一根高能营养棒，撕开包装。
他没有吃，而是看准了左侧百米外的一堆废弃汽车。
手臂肌肉隆起，手腕猛地一抖。
营养棒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无声地落入一辆敞篷车的驾驶座。
塔基那个“干扰者”的动作猛然停滞。
它头颅位置的晶体骤然亮起，然后，整个身体僵硬地转向能量棒落地的方向，一步步挪了过去。
“走！”
林墨低喝。
两人如两道贴地的影子，瞬间从掩体后射出，脚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首扑广播塔敞开的入口。
塔内，是纯粹的黑暗。
向上的螺旋阶梯布满碎石和灰尘，每隔十几米，墙壁上就附着着一片发出幽绿色微光的菌类。
那是病毒污染的活体标记。
李雷走在前面，用战术手电飞快地扫过前方，光柱一闪即逝。
他们必须依靠这瞬间的记忆在黑暗中前进。
攀爬。
寂静。
只有两人的心跳和压抑的喘息。
突然，李雷的脚步停了。
他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前方的转角平台，阴影里，站着第二个“干扰者”。
它背对着他们，身上的晶体规律地闪烁，照亮了周围一小片空间。
两人瞬间贴紧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林墨对李雷比了个手势。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的墙壁，最后指向那怪物的后方。
李雷立刻会意，轻轻点头。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掂了掂，然后朝着远离他们的另一侧墙壁用力扔了过去。
啪！
碎石撞击金属栏杆，发出一声脆响。
“干扰者”身上的晶体光芒一顿，它迟缓地转过身，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
就是现在！
在它转身的瞬间，林墨动了。
他像一只没有重量的壁虎，贴着墙壁的阴影高速突进。
距离十米。
五米。
三米。
他整个人跃起，落地无声，手中的军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噗嗤！
刀锋精准地从“干扰者”后颈的装甲缝隙中没入，然后手腕发力，猛地一旋。
怪物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晶体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灯泡，迅速黯淡下去。
林墨抽出军刀，滚烫的组织液溅在他的手背上。
李雷快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墨没有回应，甩掉刀上的液体，继续向上。
越往上，风越大。
终于，他们踏上了塔顶的平台。
平台中央，一个简陋的信号发射装置正架在那里，由一个老旧的汽车电瓶供电。
一个喇叭里，那个冰冷、绝望的声音正在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哥……救我……”
林墨一步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希望上。
他知道会是这样。
理智早就告诉了他答案。
但他还是来了。
现在，那万分之一的幻想，被彻底碾碎。
李雷跟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林墨停在装置前，眼神空洞。他抬起手，准备将这个残酷的玩笑彻底砸烂。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个为发射器供电的汽车电瓶外壳上，有一行用某种利器刚刚刻下不久的小字。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下一个，城西水库。”
落款是两个字。
——导演。
这不是一个陷阱。
这是一封战书。一次指名道姓的羞辱。
李雷也看到了那行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这个杂种……”
林墨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收回手，转身，用军刀的尖端，在旁边满是铁锈的墙壁上，用力划掉了代表“广播塔”的标记。
然后，他移动刀尖，在地图上“城西水库”的位置，狠狠地戳了下去。
一个深刻的凹痕，如同一个新的坐标。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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