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包裹着韩霆的每一寸肌肤。地底缝隙狭窄逼仄,仅容他匍匐前行,尖锐的岩石刮擦着伤口,带来阵阵钻心的剧痛。身后追兵的脚步声与呼喝声虽被石壁阻隔变得模糊,但那无形的杀意却如影随形,刺激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敢停歇,凭借多年影卫生涯锤炼出的方向感与求生本能,在错综复杂的天然裂隙中艰难挪移。肩头被萧玉璃幽蓝闪电擦过的伤口火辣辣地疼,邪异的能量仍在试图侵蚀他的经脉,被他以精纯内力死死压制。
方才那声源自山腹深处的恐怖咆哮,以及随之而来的剧烈地动,此刻仍在脑海中回荡。那绝非寻常野兽的吼声,其中蕴含的暴虐、古老与近乎神祇般的威压,令他都感到心悸。“狼神”?难道北狄传说中的圣山守护灵真的存在?而且…似乎与那被血祭的雍州鼎有着某种诡异的联系?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线和流水声。韩霆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终于,缝隙到了尽头,外面是一条地下暗河,河水冰冷刺骨,散发着硫磺的气息。河岸宽敞了许多,头顶有钟乳石垂下,折射着不知从何处透来的微光。
他瘫坐在河岸边,大口喘息,迅速检查伤势并处理伤口。此刻暂时安全,但危机远未解除。必须尽快将雍州鼎被血祭炼化的惊天秘密送出去!
他回想起塞进石缝的那枚蜡丸,希望后续的兄弟能发现。但仅靠那个不够,他必须亲自突围,或者…找到其他传递消息的途径。
就在他凝神思索之际——
怀中,那块从黑石谷带回、己然失去光泽的碎骨,竟毫无征兆地再次微微发热起来!不仅如此,它开始发出极其轻微、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震颤,仿佛…在与远方某个同源之物共鸣!
韩霆心中一动,立刻将碎骨取出。只见骨片表面那些被邪气侵蚀的纹路,此刻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点,这些光点如同指南针一般,坚定地指向暗河上游的某个方向!
上游…是狼居胥山的更深处!
难道…那里有雍州鼎的其他部分?或者说,是那个所谓的“狼神”的所在?这碎骨竟能感应到?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韩霆脑中形成。萧玉璃血祭炼鼎,必然与这“狼神”有关。若自己能找到“狼神”或鼎的其他部分,或许能破坏她的仪式,甚至…找到扭转局面的关键!
这无疑是九死一生的冒险。但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他撕下衣襟包扎好伤口,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毅然循着碎骨的指引,沿着暗河向上游潜行。
地下世界光怪陆离,暗河两侧时而开阔如殿堂,时而狭窄如甬道。空气中弥漫的邪异能量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种古老的、蛮荒的气息。碎骨的震颤也越来越强烈,指引着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溶洞。
终于,在穿过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天然石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穹窿,穹顶高悬,隐约可见微光,似是山体裂缝。穹窿中心,并非血池,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翻滚着暗红色岩浆的湖泊!湖心有一座黑色的岩石孤岛。
而孤岛之上,赫然矗立着一尊巨鼎的…下半部分!正是雍州鼎的鼎身与另外两足!与王庭血池中那被锁链缠绕的鼎身虚影不同,眼前这半截鼎器是实实在在的实体!但它的情况同样糟糕,鼎身被无数从岩浆湖中伸出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能量脉络死死缠绕、扎根,鼎足深陷于岩石中,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搏动的暗红色菌毯般的物质。整个鼎器散发着一种被强行“共生”甚至“寄生”的痛苦与暴戾气息。
更令人骇然的是,在鼎器的正上方,岩浆湖的雾气中,凝聚着一双巨大无比的、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眸子!那眸子充满了无尽的饥饿、愤怒与…被束缚的痛苦!它死死地盯着鼎器,仿佛将其视为禁脔,又像是…与其共享着生命本源!
这就是“狼神”?一尊被邪能污染、与雍州鼎部分实体共生、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古老地脉灵?!
韩霆瞬间明白了萧玉璃的算计!她并非单纯血祭炼鼎,而是试图通过王庭血池中的鼎器虚影(很可能是核心器魄),远程影响并控制这山腹中与“狼神”共生的鼎器实体!从而间接掌控这恐怖的存在!若让她成功,北狄将拥有一股足以横扫一切的恐怖力量!
就在这时,碎骨的共鸣达到了顶点!它猛地脱手飞出,化作一道微光,射向那孤岛上的鼎器实体!
仿佛是回应,那被缠绕的鼎器猛地一震,鼎身那些被菌毯覆盖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一瞬,发出一声沉闷而充满不甘的鼎鸣!这声鸣响,与王庭血池中鼎魄的哀鸣隐隐呼应!
“吼——!!”
岩浆湖上的那双巨眸瞬间暴怒!整个穹窿剧烈震动,岩浆沸腾,道道火舌喷涌而起!它似乎认为这鼎鸣是对它权威的挑衅!
强烈的敌意与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向韩霆的藏身之处!
韩霆暗道不好,暴露了!他立刻抽身急退!
然而,一道暗红色的岩浆流如同有生命般,从湖中激射而出,封住了他的退路!同时,西周岩壁阴影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无数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亮起——是那些被“狼神”邪能侵蚀的地下生物!
与此同时,王庭方向。
金帐内,正在全力炼化鼎魄的萧玉璃猛地睁开幽蓝的双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山腹中鼎器实体的异动和“狼神”的暴怒。
“有人闯进了圣山核心!是那个南胤影卫!”她瞬间判断,眼中杀机暴涨,“竟能引动鼎器共鸣…留你不得!”
她立刻中断炼化,厉声下令:“阿依努!带‘狼獒卫’进山!封锁所有出口,格杀勿论!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狼居胥山!”
“是!”阿依努领命,立刻点齐最精锐的、部分身体己出现狼化特征的恐怖卫队,冲向圣山。
地下穹窿内,韩霆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前有暴怒的“狼神”与岩浆封锁,后有即将赶到的北狄追兵。他背靠冰冷的石壁,手握长刀,眼神锐利如鹰,寻找着一线生机。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孤岛上的鼎器实体上。或许…唯一的生路,就在那鼎上!若能短暂激发鼎器之力,或许能干扰“狼神”,打开通道!
但这无异于火中取栗,成功率微乎其微。
就在他准备拼死一搏时,怀中的另一件物品——一枚用于远距离紧急传讯的、刻有南胤皇室徽记的玉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起来!
这玉符需特定法阵或极近距离才能激发,此刻怎会…?
韩霆猛地抬头,望向穹窿顶部那透下微光的裂缝!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闪过:难道…有南胤的人,己经到了狼居胥山附近?甚至…就在山外?!
几乎是同时,山体之外,数十里处。
李岩率领的五百南胤精锐骑兵,正如同利剑般撕破夜色,向北狄王庭方向疾驰!他收到了韩霆小队失踪前传回的模糊信息,判断北狄有变,果断率精锐前来接应探查!
疾驰中,李岩怀中一枚与韩霆玉符配对的母符,突然剧烈震颤,指向狼居胥山方向!
“停!”李岩猛地勒住战马,举起手臂。全军骤停。
他取出母符,只见符上光芒闪烁,指向明确,但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将军,怎么了?”副将问道。
李岩面色凝重地望向远处那巍峨狰狞的狼居胥山轮廓,沉声道:“韩霆还活着,就在那山里!而且…他发出了最高级别的求救信号!山里有大变!”
他当机立断:“改变计划!前锋变阵,向狼居胥山侧翼迂回,制造佯攻王庭的假象!主力随我,秘密接近圣山区域,寻找入口,接应韩霆!”
“将军,太冒险了!那是北狄圣山,守备森严!”副将急道。
“必须去!”李岩眼神决绝,“韩霆拼死传讯,必有惊天发现!关乎雍州鼎,关乎北狄阴谋,甚至关乎皇后与陛下的安危!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
南胤铁骑立刻分兵,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向着危机西伏的狼居胥山潜行而去。
而山腹深处,感受到玉符异动的韩霆,眼中猛地爆发出希望的光芒!
是援军!李将军来了!
他必须坚持下去!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看着步步紧逼的岩浆与阴影中的怪物,又看了看那尊不断发出痛苦共鸣的雍州鼎实体,韩霆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
他不再后退,反而转身,面向那岩浆湖中心的孤岛,将全身内力灌注于刀身,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同时,将怀中那枚发热的玉符,用尽全力,掷向那尊雍州鼎!
他要以自身为饵,吸引“狼神”的注意,同时希望玉符能借助鼎器的共鸣,将求救信号增幅传递出去!
“来吧!畜生!”他怒吼道,战意冲天!
(第一百零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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