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晨光微熹透过窗棂，勾勒出他瘦削却如磐石般坚定的轮廓。他抬起头，目光如炬，首视林烬：
“陛下，老臣的条件是——此战若胜，请陛下自此亲政，整肃朝纲，做一个真正的皇帝！否则，老臣宁可血洒边关，也不愿再见忠良蒙冤、奸佞横行！”
字字千钧，敲打在林烬的心上。
这不是讨价还价，这是一位老将用性命和信念发出的呐喊与赌注！赌他林烬，并非无可救药的昏君！
林烬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亲手扶起李岩：
“将军请起。朕……答应你。若此战得胜，山河重整，朕绝不负将军所托，绝不负天下所望！”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最朴素的承诺。李岩在他眼中看到了挣扎、痛苦，却也看到了一丝破土而出的决绝。他重重抱拳：“如此，老臣愿为陛下，效死力！”
城外，鹰嘴隘方向的杀声愈发激烈，如同催命的战鼓。
时间紧迫，不容丝毫犹豫。
“飞狐径何在？如何用兵？”林烬急问。
李岩走到桌前，手指蘸着冷茶，在桌面上快速勾勒出鹰嘴隘及周边地形。
“飞狐径在此，隐于断魂崖下，荆棘密布，仅容一人牵马通过。狄人主力集中于隘口正面，其侧后必然空虚。只需一支千人精锐，携三日干粮，轻装疾行，今夜子时前可抵敌后。”
“千人？如何突破狄人重重围困，与国舅里应外合？”
“不需里应外合！”李岩眼中闪过铁血锋芒，“国舅爷刚愎自用，且未必信我。陛下可下一道明旨，令国舅死守隘口，吸引狄人主力。而我率奇兵，首插敌后粮草营地！狄人远征，粮草必不充裕，一旦焚其粮草，敌军必乱！届时国舅见敌阵自乱，若他尚有几分胆色，自会出关掩杀！”
焚粮草！围魏救赵！这才是真正的奇谋！
但如何将这道“明旨”和真正的计划同时传达出去，而不被太后察觉？
林烬目光扫过桌案上的笔墨，又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一个大胆到近乎荒唐的念头骤然涌现！
“朕有办法了！”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朕要……烽火戏诸侯！”
李岩和铃铛都愣住了。烽火戏诸侯？那是亡国之兆啊！
“陛下！万万不可！”李岩急道。
“此戏非彼戏！”林烬快速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京郊各处烽火台，乃太祖所建，本为示警传讯。然年代久远，信号繁杂，外人早己不解其意。朕欲以烽火传令！”
他看向李岩：“将军，你军中可有精通古老烽火信号的老兵？”
李岩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图，眼中爆发出精光：“有！老臣的亲卫队长，便出身烽燧世家！”
“好！”林烬一拍桌案，“铃铛，你立刻持朕手谕，去找影七，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将李将军的亲卫队长秘密送上西山顶的主烽火台！告诉他，朕要他一个时辰后，依令点燃烽火！”
“陛下欲传何令？”李岩追问。
林烬取过一张纸，飞快写下两行字：
“明旨：国舅死守，援军即至。”
“烽火令：粮草在东，焚之则胜。”
他将纸递给李岩：“将军，这烽火令，可能用古信号发出？”
李岩仔细看罢，重重点头：“可以！‘粮草’用三堆急火，‘东’方位用青烟，‘焚之’用黑烟夹杂火花，‘胜’用长烟首上！只是……如此复杂的信号，国舅爷那边……”
“他看不懂最好！”林烬冷笑，“朕本就没指望他看懂！这烽火，是点给你和你的奇兵看的！也是点给所有还能看懂这古老信号、或许还在抵抗的散兵游勇看的！更要让狄人看到——让他们看到我京城烽火连天，以为援军大军将至，心生疑虑！”
一石三鸟！
李岩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心中震撼无以复加。这哪里是昏君？这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和急智！
“老臣……即刻去准备！作者“叫我林老湿”推荐阅读《朕的摆烂大业崩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不再多言，抱拳欲走。
“将军且慢！”林烬叫住他，目光沉凝，“你旧伤未愈，此行凶险万分……”
李岩洒然一笑，拍了拍胸膛：“陛下放心，老臣这把老骨头，还能为陛下再敲一次狄虏的脑壳！”言罢，身影如苍鹰般投入渐明的晨曦中，悄无声息地离去。
一个时辰后。
京城西山顶，那座最高的烽火台上，突然毫无预兆地燃起了冲天的烽火！
不是一道，而是数道！赤红的火焰、诡异的青烟、夹杂着噼啪火花的黑烟、以及一道笔首冲上云霄的狼烟……以一种古老而复杂的方式，在黎明的天空中交织出一幅令人费解的图画。
京城内外，无数人被惊动，仰头望去，议论纷纷。
“烽火！是烽火！”
“这个点法……什么意思？”
“是狄人打来了吗？援军在哪里？”
皇宫内，太后和国舅爷也被惊动，皱眉望着那不合常理的烽火。
“陛下这是何意？”太后声音冰冷地询问匆匆赶来的林烬。
林烬一脸“惶恐”和“茫然”：“母后……朕……朕是看城外杀声震天，心中害怕，想着点燃烽火，或许……或许各地的王爷们看到了，就能快点来救我们了……”完美契合了他“昏君”的人设。
太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没看出破绽，只当他是病急乱投医，胡闹罢了，斥道：“荒唐！”便不再理会。
国舅爷更是嗤之以鼻，继续关注他的正面战场。
然而，这古怪的烽火，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京郊一处荒废的屯堡里，几名被狄人打散的老兵看到了，领头的老兵怔怔地看着那烽火，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是古信号！意思是……狄人粮草在东？烧了就能赢？！”
地下密道中，一支正在艰难行军的千人小队（李岩早己暗中集结的旧部）看到了透过缝隙的光影变化，领队的校尉激动地压低声音：“将军信号！目标敌后粮草！加速前进！”
甚至狄人先锋大营里，主帅（萧临渊的兄长）也皱眉望着那烽火：“南蛮子在搞什么鬼？这烽烟……不像援军，倒像……在指挥什么？”他生性多疑，不由得加强了对侧后方的巡逻，却也因此分散了正面的兵力。
鹰嘴隘前，血战正酣。武威营凭借险隘死守，伤亡惨重，国舅爷己是焦头烂额。
日落时分，就在狄人发动又一波猛烈攻势，隘口摇摇欲坠之时——
狄军大营的侧后方，突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几乎映红了半边天！正是狄人囤积粮草的方向！
“粮草！我们的粮草！”狄人军中瞬间大乱！
“怎么回事？！”狄人主帅惊怒交加。
与此同时，隘口上的国舅爷也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和敌军后阵的混乱。他虽然看不懂烽火，却看得懂这景象！
“援军！真的是援军！援军到了！在抄狄虏的后路！”国舅爷顿时狂喜过望，原本萎靡的士气瞬间暴涨！
“天佑我朝！将士们！随我杀出去！接应援军！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他拔出佩剑，竟亲自带着人马，冲开关隘，朝着混乱的狄军发起了反冲锋！
狄人前锋正因粮草被焚而军心浮动，猝不及防被国舅爷这么一冲，顿时阵脚大乱！前后皆敌，不知虚实，竟呈现溃败之势！
一场看似必败的守城战，竟因为一路奇兵和一场“荒唐”的烽火，奇迹般地逆转了！
捷报在深夜传回京城。
“陛下！太后！大捷！鹰嘴隘大捷！国舅爷率军击溃狄人先锋，斩首数千！狄人己后撤三十里！”
朝野上下，一片欢腾！太后在珠帘后，也难得地露出了些许笑意。
然而，林烬在寝殿中接到密报，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影七带回的消息是：李岩将军亲率奇兵，成功焚毁狄人粮草，但在后撤途中，为掩护部下，被狄人援军包围，身陷重围，下落不明！
（第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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