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发的墨汁尚未干透，林烬便接到了永和宫的急报——服下蛇心草后病情稍缓的几位妃嫔，一夜之间再度恶化，容颜加速衰老，己有人陷入昏迷。
“陛下！”铃铛急匆匆入内，手中捧着一个锦盒，“坤宁宫又送来了这个。”
盒中并非药草，而是一枚以金丝缠绕的枯枝，形状诡异如盘蛇，散发着阴寒之气。
【毒术辨识】瞬间触发：蛇蜕枝，常与蛇心草伴生，二者相克。若先后使用，反会催发蛊毒。
林烬瞳孔骤缩。皇后这是在示警！有人用蛇蜕枝破坏了蛇心草的药效！
“铃铛，”他声音冰冷，“永和宫近日谁去过？”
“自陛下严令后，除太医和固定宫人，唯有…唯有贵妃娘娘三日前以探病为名去过，还带了自己熬制的参汤。”
苏玉娆！
林烬猛地起身，龙脉之力不受控制地涌动，案上茶盏应声而裂。鬓角新染的墨色下，又一丝刺目的白发挣扎着钻出。
“摆驾揽月宫。”
揽月宫内熏香浓郁，试图掩盖某种若有似无的腥气。苏玉娆一身素衣，跪迎圣驾，面容憔悴，我见犹怜。
“陛下万福。可是为永和宫妹妹们而来？臣妾听闻病情反复，日夜忧心，恨不能以身相代……”她语带哽咽，抬眼时眸中水光潋滟，完美得无可挑剔。
【洞察之眼】却捕捉到她袖口微不可查的颤抖，以及眼底深处一丝【焦灼的得意】。
林烬不答，目光扫过殿内。多宝阁上，一尊苗银镶边的黑陶药罐引起他的注意——那纹饰风格，与宫中御用之物迥异。
“爱妃近日还在服用苗疆方子调理？”他状似随意地问。
苏玉娆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随即柔声道：“劳陛下挂心。只是些安神的寻常药材，早就不用了。”
“是吗？”林烬踱步至药罐前，指尖掠过罐身，“朕却听闻，苗疆有奇蛊，名‘枯颜’，需以特定药引催发…若误服相克之物，反会加速毒发。”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爱妃的参汤里，除了参，还放了什么？”
苏玉娆脸色唰地白了：“陛下明鉴！臣妾只是好心…”
“好心？”林烬冷笑，一把抓起药罐。罐底残留的些许粉末，散发着与蛇蜕枝同源的阴寒气息！“那这是什么？！”
“那是…是…”苏玉娆踉跄后退，撞翻案几。香炉滚落，炉灰洒出，露出埋在底下几枚干瘪发黑的虫壳！
【枯颜蛊母虫遗壳】！炼制此蛊的核心之物！
证据确凿！
“臣妾冤枉！”苏玉娆瘫倒在地，泪如雨下，“是有人陷害！是皇后！她嫉恨臣妾得陛下宠爱，故意…”
“闭嘴！”林烬厉声打断。龙威不受控制地逸散，殿内烛火剧烈摇曳。他额角金鳞隐现，瞳孔竖缩，宛如龙目：“朕最后问一次——谁指使你的？”
恐怖的威压下，苏玉娆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是…是太后…太后允诺，若臣妾办好此事，便助臣妾父兄在军中擢升…”
她猛地捂住嘴，自知失言，眼中涌上绝望。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太后娘娘驾到——”
珠帘响动，太后在一众宫人簇拥下缓步而入。她看也没看瘫倒在地的苏玉娆，目光首接落在林烬手中的药罐上。
“皇帝这是在做什么？”太后语气平淡，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后宫之事，自有哀家处置。皇帝还是应以国事为重。”
林烬握紧药罐，指尖发白：“母后可知，贵妃竟用蛊毒残害妃嫔？”
“哦？”太后挑眉，似才看到苏玉娆，“贵妃，皇帝所言可是真的？”
苏玉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爬跪过去抱住太后的腿：“太后救命！臣妾是被冤枉的！是皇后…是陛下…他们…”
太后缓缓俯身，用护甲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柔却冰冷：“傻孩子，胡说什么呢？定是你看错了，想错了。”
她轻轻拍了拍苏玉娆的脸，动作亲昵，眼神却无一丝温度：“来人，贵妃忧劳成疾，癔症发作，胡言乱语。带回揽月宫，好生‘静养’，没有哀家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太后！”苏玉娆惊恐地睁大眼，还想说什么，却被两个粗壮的嬷嬷捂住嘴，毫不留情地拖了下去。
太后这才转向林烬，叹道：“皇帝也看到了，贵妃己然失心疯。她的话，做不得数。至于这些…”她瞥了眼药罐和虫壳，“不过是些江湖骗人的玩意儿，何必当真？免得…惹人笑话。”
轻描淡写间，一切罪责被推给了一个“疯子”，所有证据成了“笑话”。
林烬心头发寒。他知道，太后这是在灭口，也是在警告他适可而止。
“母后说的是。”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金芒，“是朕鲁莽了。”
太后满意地颔首：“皇帝明白就好。对了，哀家听闻海盗肆虐，皇帝欲调京营驰援？国舅爷己荐了人选，皇帝若无异议，便批红吧。”
她递过一份奏折，赫然是要安插其心腹接管沿海兵权的提议！
林烬看着奏折，又看看太后从容的脸庞，忽然明白了。
枯颜蛊一案，从头到尾，或许并非单纯争宠。苏玉娆父兄在边军，太后借此控制将领；同时利用蛊乱牵制他和皇后的精力，为她自己调兵遣将、攫取更大兵权争取时间！
一石二鸟！好算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龙脉的躁动，接过朱笔。
就在太后以为他即将妥协之时，他却手腕一转，在奏折上批道：
【准。然海盗狡诈，需老成持重者统军。朕以为，李岩旧部副将张魁，可担此任。】
张魁，是少数未投靠国舅的边军将领！
太后眼神瞬间冰冷：“皇帝这是何意？”
林烬抬眼，黑白交织的发丝下，笑容温顺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龙威：“母后，国事为重啊。”
母子二人目光在空中交锋，寸步不让。
最终，太后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林烬独自站在狼藉的宫殿中，看着苏玉娆被拖走的方向，又想起皇后送来的龙息草与蛇蜕枝警告。
皇后…她究竟在这场漩涡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她帮自己，是真的为了江山，还是另有所图？
他揉着刺痛的额角，新生的白发在墨色中格外显眼。
龙脉的反噬越来越重，而身边的迷雾，却越来越浓。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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