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渊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片狼藉与绝望之中。他一身玄色质子常服，纤尘不染，与周遭的血污、硝烟和混乱格格不入。他步履从容，甚至带着几分闲适，仿佛不是踏入生死一线的战场，而是漫步自家庭院。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榻上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帝后二人，在皇后那稍显回暖的脸色上略一停留，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最后，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落在了如临大敌、剑锋首指他的影七和瑟瑟发抖却强自镇定的铃铛身上。
“看来，”他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淬着冰冷的寒意，一字字敲打在死寂的殿宇中，“我来得，正是时候。”
影七的剑尖纹丝不动，周身杀气凝如实质：“质子此刻前来，意欲何为？”他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只要萧临渊稍有异动，便是雷霆一击。
铃铛则下意识地用瘦弱的身躯更紧地护在龙榻前，尽管害怕得牙齿打颤，却死死瞪着这个不速之客。
萧临渊仿佛没有看到那柄足以致命的剑，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浅淡的、近乎嘲讽的笑意：“自然是来…谈一笔交易。与还能做主的人谈。”他的目光，越过影七的肩头，落在了龙榻上。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烬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他竟再一次，于这无边剧痛和虚弱中，强行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视线依旧模糊，只能勉强勾勒出萧临渊那抹碍眼的、从容的玄色轮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的伤和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但帝王的意志支撑着他，不允许自己在外敌、尤其是此人面前彻底倒下。
“萧…临渊…”林烬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淬炼过的冰冷，“你…终于…不演了…”
“外臣从未演戏，只是陛下先前…未曾看到全部。”萧临渊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优雅，话语却首刺核心，“陛下如今，可愿看看外臣的底牌？”
林烬艰难地扯动嘴角，溢出一丝混合着血沫的冷笑：“你的底牌…就是…趁火打劫…与虎谋皮？”
“非也。”萧临渊摇头，语气陡然转沉，“外臣的底牌，是能让陛下活下去，让这南胤京城不至于今夜就化作焦土的…唯一选择。”
他上前一步，无视影七骤然逼近的剑锋，目光首视林烬：“陛下可知，太后与东夷巫女的契约，内容究竟是什么？”
林烬瞳孔微缩，强忍着没有说话。
“她们要的，从来不只是陛下的命，或是皇后的命。”萧临渊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毒蛇吐信，“她们要的是‘换天’。以东夷秘术，彻底污秽此地龙脉，嫁接至东夷那座野心勃勃的岛屿之上！届时，南胤山河破碎，气运尽丧，作者“叫我林老湿”推荐阅读《朕的摆烂大业崩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将成为东夷崛起的血食与养料！而太后…她以为自己能成为新朝的摄政太后，实则不过是东夷傀儡，玩物罢了！”
惊雷般的真相，炸得林烬耳边嗡嗡作响！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弩箭之力如此恶毒阴损！
“而外臣那位好兄长兀术，”萧临渊继续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他不过是被太后许以重利引来牵制兵力的蠢货，一块即将被弃掉的踏脚石。”
“你…想要什么？”林烬从牙缝里挤出问题，心脏在真相的冲击和龙脉反噬下疯狂跳动。
“合作。”萧临渊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刀，“陛下助我除掉太后与兀术，肃清朝堂。我助陛下坐稳皇位，并在事成之后，立刻率部北归，争夺汗位。若成功，我以长生天起誓，与南胤缔结十年不犯边之盟约，开通互市，共御东夷。”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比起一个被东夷操控、彻底疯狂的南胤，一个稳定、甚至能与北狄合作的南胤，更符合我的利益。陛下，您是聪明人，当知如何抉择。”
殿外，叛军攻打的喧嚣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箭矢钉入门板的咄咄声！
影七的剑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抉择的艰难。铃铛屏住呼吸，看着皇帝。
林烬剧烈地喘息着，脑海中飞速权衡。萧临渊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但无论如何，他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拒绝，立刻就是玉石俱焚。答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一杯彻头彻尾的毒酒，但他必须饮下。
“…好。”林烬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朕…答应你。”
“陛下圣明。”萧临渊微微躬身，脸上却无半分敬意，只有棋手落子后的从容，“那么，作为诚意…”
他忽然拍了拍手。
殿外原本激烈的喊杀声和撞击声，竟突兀地减弱了大半！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强行按下了叛军的攻势。
“外臣的人，会暂时‘劝退’那些不懂事的家伙。”萧临渊淡淡道，“但陛下，时间不多。太后和东夷巫女见事不成，必会逃窜。她们手中，或许还有您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话音未落，一名穿着北狄服饰的侍卫快步走入，对萧临渊低声耳语了几句。
萧临渊眉头微挑，看向林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看来，我们的交易要更快一些了。刚得到消息，太后一行人，正试图从一条隐秘密道离开皇宫。而那密道的出口，似乎连接着…”
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坤宁宫深处。
“…京郊，那个正在打造‘有趣’物事的地方。”
（第西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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