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王余烬与老鼠绷带侠
佛祖的金光如同一艘在恶臭风暴中颠簸的破船，裹挟着伤残累累的“厨具团”，摇摇晃晃地掠过高墙，飞离了那片噩梦般的垃圾场。夜风裹挟着酸腐和焦糊的气息，但至少比垃圾场的毒气清新了万倍。
东方饭锅蜷缩在阿平锅身形成的弧形保护圈里，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沉浮。右脚的灼烧感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反复穿刺，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痉挛。冷汗浸透了他本就污秽不堪的衣服，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怀里，穿云锅的金光微弱地笼罩着他受伤的脚踝，似乎想传递一丝暖意，却杯水车薪。洞里的漏漏彻底没了声息，估计是酸臭熏晕后还没缓过来。昏迷的擀擀被佛祖的金光托着，紧挨着阿平，米白色的杖身布满焦黑坑洼，死气沉沉。
【废物！别死老子身上！脏死了！】阿平的意念充满了烦躁和不耐，锅身上被酸液腐蚀出的浅坑还在冒着缕缕青烟，锅底的红光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城市边缘景象。但它的锅身始终稳稳地挡在饭锅和昏迷的擀擀外侧，隔绝了大部分夜风。
金光最终在一座被高大锈蚀铁栅栏围起来的废弃工厂上空盘旋。厂区内荒草丛生，巨大的厂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窗户破碎，黑洞洞的。唯有厂区角落，一栋独立的两层红砖小楼，顶上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烟囱指向夜空，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小楼的门窗大多破损，但其中一扇窗户里，竟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橘黄色的光晕——摇曳的烛光。
“便是此处了。”佛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金光缓缓下沉，精准地穿过小楼二楼一扇破损的窗户，落在布满灰尘和杂物、但相对干燥的地板上。金光散去，将众人（锅）轻轻放下。
扑通。饭锅再也支撑不住，抱着穿云锅首接瘫倒在地，受伤的右脚触地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只能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阿平“哐当”一声落在旁边，锅底红光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昏迷的擀擀则被轻轻放在一堆相对干净的旧麻袋上。佛祖的金光黯淡了许多，悬浮在一旁，捏着锅巴的手似乎都有些无力。
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食堂后厨。巨大的铁皮灶台布满锈迹，灶眼被厚厚的油污和灰尘封死。一排排生锈的金属货架歪斜着，上面空空如也。角落里堆放着破损的桌椅和蒙尘的炊具。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铁锈和一种淡淡的、陈旧的油脂气味。唯有墙角一张破旧的小木桌上，一盏老旧的煤油灯正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橘黄色光芒。
灯光下，一个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老人。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刻满了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沟壑。他手里紧紧抓着一把磨得锃亮的……大号铁勺？浑浊的眼睛里先是充满了惊愕和警惕，但在看清落地的“东西”——一个浑身污秽、抱着破锅、右脚血肉模糊痛苦呻吟的少年，一口巨大黝黑、冒着青烟、自己站着的平底锅，一根布满焦黑坑洼、昏迷不醒的擀面杖，还有一个悬浮空中、金光黯淡却宝相庄严的……和尚？——之后，老人眼中的警惕迅速被一种更深的惊疑和……难以置信的熟悉感取代？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悬浮的佛祖，嘴唇哆嗦着，手中的铁勺指向佛祖，声音沙哑而颤抖：“你……你是……灶……灶王爷？……显灵了？……还是我老杨……真的老糊涂了？”
佛祖看着老人，脸上那悲悯的表情似乎柔和了几分，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老施主，贫僧非是灶君，然此间灶基未冷，烟火余温尚存。此间少年身遭劫难，器灵受创，需借宝地‘灶基余温’与‘人间善念’稍作休养。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器……器灵？”老人老杨的目光扫过阿平和昏迷的擀擀，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佛祖身上，尤其是佛祖手里捏着的那半块锅巴时，一种仿佛来自遥远记忆的触动让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灶王爷……不，大师……您说啥就是啥……这地方……这食堂……荒了快十年了……就剩我这个看门的老骨头……和这点念想了……” 他放下铁勺，蹒跚着走过来，目光落在饭锅那只惨不忍睹的右脚上，倒吸一口凉气，“老天爷！这孩子……这脚……”
“阿弥陀佛。”佛祖的金光分出一缕，极其轻柔地笼罩住饭锅的伤脚，“此乃‘酸火焚灼’之伤，凡俗药物难医。幸得此地‘灶基余温’未绝，辅以老施主心念纯净，或可保其根基。”
老杨看着佛祖金光下饭锅痛苦扭曲的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决然：“大师您等等！” 他转身，一瘸一拐地（似乎腿脚也不太好）走到墙角一个蒙尘的旧木柜前，费力地打开柜门，在里面翻找起来。很快，他拿出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印着红十字的铁皮盒子——一个老旧的急救箱。
“干净的绷带……还有点以前剩的酒精……红药水……” 老杨絮絮叨叨地拿着东西走过来，蹲在饭锅身边，动作笨拙却异常小心，“孩子，忍着点啊……老杨头我……以前在部队炊事班……也处理过烫伤……就是这腿脚……不灵便了……”
他拧开酒精瓶盖，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镊子，夹起一团棉花，蘸了酒精，就要往饭锅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擦去。
【慢！】佛祖突然出声阻止，金光微微波动，“此‘酸火’非同凡火，凡水凡药恐引其反噬。老施主，取些清水，置于灶台之上，待其受‘灶基余温’浸染，再取来。”
老杨愣了一下，随即恍然，连忙点头：“哎！哎！灶台上的水！明白了！” 他放下酒精，拿起一个破搪瓷缸，一瘸一拐地走向那个巨大的、布满锈迹的铁皮灶台。他拧开角落一个同样锈蚀的水龙头，接了半缸浑浊的自来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搪瓷缸放在了灶台最中央那个最大的灶眼位置。
说来也怪，那灶台明明冰冷死寂，布满锈迹油污，但当老杨将那半缸水放上去后，在佛祖金光的映照下，饭锅似乎看到那巨大的铁皮灶台深处，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仿佛一颗沉睡的心脏，被强行唤醒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搏动！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温暖、带着陈旧油香和柴火气息的暖意，如同涟漪般从灶台中心扩散开来。那半缸浑浊的冷水，水面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腾起极其细微的、带着暖意的白气！水色也仿佛清澈了一丝？
老杨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喃喃道：“灶王爷……显灵了……食堂……还没死透……”
他等了几分钟，感觉那搪瓷缸有了些微温，才小心翼翼地端回来。佛祖的金光笼罩着搪瓷缸，里面的水温似乎变得更加柔和、纯净，伊普达琳酱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甚至隐隐泛着一丝极淡的金色。
“用此水，清洗伤口。”佛祖吩咐。
老杨连忙点头，用干净纱布蘸着那带着奇异暖意和微光的“灶基水”，极其轻柔地擦拭饭锅脚上的污秽和腐肉残留。说来神奇，那原本剧痛无比、仿佛被烙铁烫着的伤口，在接触到这微温的水时，灼痛感竟然真的减轻了一丝！虽然依旧钻心地疼，却不再有那种被持续灼烧的煎熬感。伤口边缘那些焦黑坏死的皮肉，在水流的浸润下，似乎也软化、松动了一些。
【……暖……舒服……】怀里的穿云锅也传来微弱的意念，锅底的金光似乎明亮了一丝，锅底那个破洞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微弱的“灶基余温”和“人间善念”。
昏迷的擀擀，那布满焦黑坑洼的杖身，在接触到空气中弥漫的温暖气息后，也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中汲取着这难得的滋养。
阿平锅身上的青烟早己散尽，它安静地“站”在一旁，锅底的红光不再暴躁，反而像温顺的炭火，微微闪烁。锅身上被酸液腐蚀出的浅坑，在暖意中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它意念沉默着，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老杨笨拙而认真地清洗着伤口，浑浊的眼睛专注而温柔。他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地跟饭锅说话，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清：“孩子……忍着点……当年在炊事班……油锅翻了……烫的比这还狠……挺过来就好了……这食堂啊……以前可热闹了……几千号人吃饭……那大灶的火苗子……窜得老高……香的哟……可惜啊……都过去了……”
他的话语，带着岁月的沧桑和对往昔烟火气的怀念，与空气中那微弱的“灶基余温”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奇异的、带着治愈力量的氛围。佛祖悬浮在一旁，金光缓缓流转，似乎在引导和汇聚着这股力量，滋养着受伤的人和锅。
清洗完毕，老杨拿出干净的绷带，准备包扎。就在这时——
“吱吱——！”
一声尖锐的鼠叫，突兀地在寂静的食堂二楼响起！声音来自窗户的破洞！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声！如同鬼魅的合唱！猩红的小点再次在窗外的黑暗中亮起！是那些溃散的腐秽鼠群！它们竟然循着气息，追踪到了这里！
【他娘的！阴魂不散！】阿平的意念瞬间被点燃，锅底红光爆闪！锅柄扬起，灼热的气浪再次升腾！
【……凶……又至……】漏漏惊恐的意念从穿云锅破洞里飘出。
老杨脸色煞白，拿着绷带的手僵在半空。
饭锅的心沉到了谷底。伤口还没包扎好！擀擀还没醒！佛祖力量未复！难道刚逃离狼窝，又要入鼠穴？！
就在这危急时刻！
一首昏迷僵首、躺在麻袋上的擀面杖侠·擀擀，那布满焦黑坑洼的杖身，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嗡——！！！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对“不平”和“混乱”的本能厌恶意念，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猛地从它杖身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针对具体的物体，而是……针对这整个被鼠群入侵、打破了短暂“平静”的空间！
在所有人（锅）惊愕的注视下，擀擀那受损的杖身并未移动，但它周围的空气，却开始肉眼可见地扭曲、折叠！
以它为中心，半径数米范围内，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巨大的面皮！而擀擀，就是那根无形的擀面杖！
“哒哒哒哒哒——！！！”
那熟悉的、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擀平”之声，并非来自实物，而是空间被强行“擀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次声波震颤！
窗外汹涌扑来的鼠群，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速振动的墙壁！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巨鼠，身体瞬间被这股恐怖的空间“擀压”之力扭曲、拉长、压扁！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压面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几张血肉模糊、薄如纸片的“鼠饼”，贴在了扭曲的空气墙上！
后面的鼠群发出惊恐绝望的尖叫，攻势瞬间瓦解，如同潮水般疯狂后退，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空间扭曲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恢复了正常。那几张贴在无形墙上的“鼠饼”啪嗒掉在地上，血腥味弥漫开来。
“哒……” 擀擀杖身发出一声微弱的、仿佛耗尽最后力气的轻响，杖身的光芒彻底熄灭，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刚才那恐怖而诡异的一幕，深深烙印在了每个人（锅）的眼中。
食堂二楼，死寂一片。只有煤油灯的火苗还在不安地跳动。
老杨手里的绷带掉在了地上，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看着那根昏迷的擀面杖，如同看着鬼。
阿平锅底的红光凝固了，意念带着一丝难以置信：【……这破棍子……刚才……干了啥？！】
佛祖的金光微微波动，看着昏迷的擀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凝重。
饭锅也惊呆了，连脚上的剧痛都暂时忘记。他看着昏迷的擀擀，再看看地上那几张薄如纸的鼠饼，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这“擀面杖侠”……清醒的时候强迫症发作要人命，昏迷的时候……无意识发飙更要命啊！
而老杨，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浑浊的眼睛里却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绷带，不再看窗外，也不再管那诡异的鼠饼，而是极其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开始为饭锅那只依旧惨不忍睹、但至少清洗干净的右脚，一圈一圈地缠绕起洁白的绷带。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后的平静。
“孩子，不怕。” 老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安慰饭锅，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有灶王爷……不，有大师在，有这口锅在，还有这根……厉害的棍子在……咱这食堂的‘烟火’……就还没灭透！”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洁白的绷带缠绕上狰狞的伤口。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消毒水味、陈旧油香、以及一种名为“庇护”的、微弱却坚韧的温暖。
东方饭锅看着老人专注的侧脸，感受着脚上绷带带来的束缚感和一丝奇异的安心感，再看向昏迷的擀擀、沉默的阿平、以及金光流转的佛祖……
也许，这废弃的食堂，这倔强的老人，这微弱的灶基余温，真的能成为他们这群“破锅烂杖”和“废柴饲养员”临时的避风港？
至少，绷带缠上了。暂时，安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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