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的门紧闭着，蝎娘子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丹房里只剩下李羊一个人，还有那堆己然化为齑粉的哭魂木残骸，无声地提醒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李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银色碎片和“观测者”的秘密，离现在的他太远，深究无异于自寻死路。当务之急，依旧是提升实力，找到摆脱控制的方法。
他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落回工作台。十炉腐心藤液的任务完成了，但他不打算停。熟练度刚刚刷上来，手感正热，岂能浪费？
没有新的指令，他就自己加练。
继续提炼腐心藤液！目标不再是九成五，而是九成六，九成七，甚至更高！
一份份腐心藤被投入那尊低阶丹炉，炉火一次次燃起又熄灭。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对火候和灵力的掌控愈发精妙，神识的消耗却反而因为效率提升而逐渐减少。
当第三十炉腐心藤液成功提炼出来，纯度稳定在九成七左右时，他感到的不是疲惫，而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掌控感。
这枯燥到极致的基础练习，将他此前所学、所悟、所被迫掌握的那些零散毒道知识，彻底熔炼一炉，夯实成了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根基。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阴鸦坐忘术》的运转都因此顺畅了一丝，吸收炼化死寂之气的效率有了微弱的提升。
“呼——”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毒味的浊气，李羊停下动作。过犹不及，神识和灵力的恢复速度跟不上这种高强度消耗了。
他看向内室方向，依旧毫无动静。
闲着也是闲着。他目光扫过丹房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各类毒材，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蝎娘子只让他提炼腐心藤液，没说不准他用别的练手吧？这么多“免费”材料，不蹭白不蹭！
说干就干。
他先是找了几种药性相对温和、常用于炼制低阶解毒丹的辅药，尝试着进行初步的淬炼融合。有了腐心藤液打下的坚实基础，这个过程 surprisingly 顺利，虽然也炸了几次炉，但很快就能成功提炼出纯度不错的药液。
成功了几次后，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开始尝试那些药性更猛烈、更难以掌控的毒材。
“黑寡妇蛛毒囊”、“腐骨草汁”、“赤练蛇牙粉”…一种种令人闻之色变的毒物在他手下被小心翼翼地处理、提炼。
失败率陡然升高。毒雾弥漫，爆炸声不时响起，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失控的毒力反噬，全靠《阴鸦坐忘术》硬扛和日渐敏锐的反应才堪堪躲过。
但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对某种毒物的特性了解更深一分。成功的经验则被他仔细记录下来。
几天下来，他工作台旁边的骨片又多了厚厚一摞，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各种毒材的提炼心得、药性搭配禁忌、以及他天马行空的一些“炼丹猜想”。
他甚至尝试用几种剧毒辅药，加上一点点腐心藤液作为“引子”，模拟炼制了一种他自行命名的“跗骨毒”——毒性不算最强，但极其阴损，能缓慢侵蚀修士灵力，极难察觉和祛除。
看着玉瓶中那滴色泽诡异、波动内敛的毒液，李羊摸了摸下巴。
这玩意儿…阴人好像挺好用？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滴“跗骨毒”和其他几种他觉得“有潜力”的毒液分门别类收好，藏在了工作台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这都是他的“私房钱”。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大量接触和吸收各种剧毒之气。《阴鸦坐忘术》虽能炼化，但那种阴寒毒煞依旧不可避免地沉淀融入他的灵力、血肉甚至骨骼深处。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几乎不见血色，眼神却越来越亮，偶尔流转间，会闪过一丝非人的冰冷和邪异。左臂皮肤下的那三条蛊虫，也变得愈发漆黑活跃，与他身体的联系更深，那反哺而来的能量中，血腥味似乎又浓了一丝。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对毒力的抗性在提升，但身体…也在不可逆转地向着某种非人的方向滑落。
代价。这就是获取力量的代价。
李羊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值得。
这天，他正在尝试处理一种新送来的、名为“幻影菇”的毒菌，这东西能制造逼真幻象，但极不稳定。
内室的门，突然无声滑开。
蝎娘子走了出来。几天不见，她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那副冰冷模样，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她的目光扫过丹房。看到那堆被李羊消耗了不少的各类毒材，看到工作台上新增的那些盛放着不同毒液的瓶瓶罐罐，以及旁边那厚厚一摞新的研究骨片。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李羊身上，尤其是他那苍白中透着一丝青黑的脸色，以及周身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混合了多种阴寒毒气的灵力波动。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看来，这几并未闲着。”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羊心里一紧，赶紧放下手中的幻影菇，恭敬道：“晚辈不敢荒废前辈教导，自行尝试炼制了些许低阶毒液，巩固所学。”
蝎娘子没追究他“私自动用”材料的事，似乎默许了他的行为。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几片李羊新刻的骨片，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她的速度越慢。
尤其是看到关于几种剧毒辅药融合搭配的推演，以及那“跗骨毒”的简陋构想时，她的目光停顿了良久。
“思路刁钻，剑走偏锋，不计后果。”她放下骨片，给出了十二字评价，依旧是贬远多于褒。
但下一刻，她话锋一转：“用于实战，或有些许奇效。”
李羊低着头：“晚辈胡乱琢磨，让前辈见笑了。”
蝎娘子没再点评他的“作业”，转而问道：“你之前提及，需要几种特殊药材‘辅助感悟功法’？”
李羊心中一动，来了！他一首惦记着筑基丹辅药的事！
他立刻报出了几种早就烂熟于心的药材名字，都是筑基丹所需辅药中相对偏门、但并非绝迹的品种，分散在不同丹方里，尽可能不引起怀疑。
“赤阳果、地脉紫芝、三百年份的云霖花…”蝎娘子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名字，目光幽深地看了李羊一眼，“你要的这些东西，药性燥烈阳刚，与你所修功法似乎格格不入。”
李羊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露出“苦恼”和“渴望”的神色：“前辈明鉴…晚辈也知有些冲突，但功法中提到，欲要更进一步，需得‘阴极阳生’，调和阴阳…故而需要些许阳属药材作为引子…晚辈也是摸索尝试，不知是否可行…”
他再次祭出“功法感悟”和“瞎琢磨”的大旗，说得半真半假。
蝎娘子沉默片刻，也不知信了几分，淡淡道：“地脉紫芝丹房库藏还有一株。赤阳果和三百年的云霖花，门内坊市偶尔会有流通，看你运气。”
说着，她反手取出一株通体紫色、纹理如同大地脉络、散发着淡淡温热气息的灵芝，扔给李羊。
“此物先予你。能悟出什么，看你自己的造化。”
李羊强压下心中狂喜，双手接过那株地脉紫芝！筑基丹的一味重要辅药，就这么到手了！
“多谢前辈！晚辈定竭尽全力！”他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蝎娘子看着他这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忽然又道：“七日后，坊市有一次小集。你若想去碰碰运气，可自行前往。”
李羊一愣。蝎娘子居然主动允他外出？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允他外出，恐怕一是觉得他翻不出手掌心，二是想看看他到底会去买什么，接触什么人！
甚至…可能想借他之手，去坊市换取某些她不便亲自出面的东西？
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个机会！
他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交加”和“不敢相信”的表情：“前辈…晚辈真的可以出去吗？可是…这里的杂役…”
“杂役暂缓。”蝎娘子打断他，“记住你的身份，管好你的嘴。若惹出麻烦…”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
“晚辈明白！绝不敢给前辈惹事！”李羊赶紧保证。
蝎娘子不再多言，转身似乎又要离开。
李羊看着她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壮着胆子开口，语气小心翼翼：“前辈…晚辈对坊市规矩不甚熟悉，身上也无多少灵石…不知…不知可否用晚辈炼制的这些毒液，去…去置换些许所需？”
他指了指工作台上那些他自己练手的“成果”。那些毒液对他而言不算珍贵，但对外面那些低阶弟子来说，恐怕是阴人的好东西。
蝎娘子脚步顿住，侧头瞥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尤其是那瓶“跗骨毒”，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你。”她吐出两个字，身影消失在门口。
李羊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握着那株地脉紫芝，心脏砰砰首跳。
坊市！
他终于有机会走出这毒窟，接触到外面的世界了！
虽然危机西伏，但…机遇同样巨大！
他看向工作台上那些毒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得好好准备一下，这次坊市之行，必须捞够本！
至少，要把赤阳果和云霖花弄到手！
他的筑基之路，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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