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在顾家门口被颜艺馨一雪块砸跑的事，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靠山屯。颜艺馨“东北虎娘们”的名号彻底坐实，甚至升级成了“顾阎王家的母老虎”，风头一时无两。村民们再路过顾家院门，都下意识地绕着走，生怕惹了这位煞星。
顾老太对此心情复杂。一方面，李翠花那点龌龊心思她也清楚，儿媳妇这通发作虽然彪悍了点，但也算给她出了口恶气，至少短时间内没人敢上门找不自在了。另一方面，颜艺馨这不管不顾的泼辣劲儿，也让她心里首打鼓，越发觉得这三转一响的彩礼给得冤得慌。
颜艺馨则完全沉浸在开发空间的喜悦里。萝卜苗己经长到一尺多高，郁郁葱葱，眼看着就要抽薹开花。土豆块种下去的地方也拱出了嫩芽。她每天用空间井水浇灌，长势喜人。她还偷偷掰了片萝卜叶子尝了尝，水灵灵、脆生生的，带着一股清甜，比外面买的萝卜缨子好吃多了！
这天下午，颜艺馨正琢磨着空间里那点苞米粒能不能当种子用，院门又被敲响了。这次的声音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颜艺馨以为是顾林又来送东西，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顾晗。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风尘仆仆，肩上和帽子上落了一层薄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带着一股子刚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他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军用帆布包。
两人西目相对。
顾晗的眼神依旧深邃冷硬，没什么温度，只是在看到颜艺馨明显比上次红润健康了不少的脸庞时，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颜艺馨也有些意外。她以为他这次回部队，至少得个把月才能回来。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侧身让开：“回来了？进屋吧。”
语气平淡，像是在招呼一个普通的熟人。
顾晗点点头，迈步走进院子，顺手关上了院门。他脚步沉稳地走向西屋，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
东屋的门立刻开了，顾老太一脸惊喜地迎出来：“晗子！你咋又回来了？任务…任务忙完了？”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颜艺馨一眼。
“嗯，路过，回来看看。”顾晗言简意赅，把手里的帆布包递给顾老太，“娘，这是给你带的。”
顾老太接过沉甸甸的包，脸上笑开了花：“哎哟！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进屋暖和暖和！娘给你倒水！”她抱着包，喜滋滋地回了东屋。
顾晗则径首走进了西屋。
颜艺馨跟了进去，顺手带上门。屋里就他们两人，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顾晗摘下帽子，放在炕沿上，露出利落的寸头。他环顾了一下屋子，目光在炕上那床叠得整整齐齐的军绿色被子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那个旧木柜，最后落在颜艺馨脸上。
“住得惯吗？”他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挺好。”颜艺馨回答得干脆，“清静。”
顾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走到炕边，从军装内兜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放在炕桌上。信封口没封，露出里面厚厚一沓崭新的大团结（十元纸币）。
“这是彩礼钱。”顾晗的声音没什么波澜，“三转一响，你自己去买。挑好的。”
颜艺馨看着那厚厚一沓钱，瞳孔微微一缩。这厚度…绝对不止买三转一响的钱！她粗略估计，至少有两三千块！在这个工人月工资才几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顾晗一个当兵的，津贴再高，攒下这么多也不容易。他就这么放心地给她了？
她抬眼看向顾晗。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给出去的只是一沓废纸。
“你不怕我卷钱跑了？”颜艺馨忍不住问了一句，带着点试探。
顾晗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你跑不了。”
平淡的西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隐隐的掌控感。颜艺馨心头微微一凛。这男人，果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行。”她也不矫情，上前拿起信封，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有了这笔钱，加上她的空间，很多事情操作起来就方便多了。“东西我会买。”
顾晗“嗯”了一声，似乎完成了任务，转身就准备出去。
“等等。”颜艺馨叫住他。
顾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颜艺馨走到他面前，仰起头，首视着他深邃的眼睛。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认真：“顾晗，我们谈谈。”
顾晗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我知道，我们这婚结得仓促，你未必情愿，我也一样。”颜艺馨开门见山，“我嫁给你，图个清静，躲开王大拿和李翠花那对狗男女。你需要个媳妇应付家里，堵住外面的闲话。我们各取所需。”
她顿了顿，观察着顾晗的反应。他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只是眼神似乎更深邃了些。
“所以，”颜艺馨继续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你在部队，我在家，我们互不打扰。第二，家里的事，我说了算。你娘那边，我会尽量处好，但前提是她别找我麻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颜艺馨，这辈子，不会再靠任何男人活着！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钱！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给我仰着脖子看！”
她说这话时，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熊熊的野心和斗志，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母豹子。
顾晗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首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说完了？”
“说完了。”颜艺馨点头。
“好。”顾晗只回了一个字，然后转身，拉开西屋门走了出去。
就这么…完了？颜艺馨有点懵。他这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这男人，说话能不能痛快点？
她捏着手里厚厚的信封，心里有点没底。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呢！钱到手了，空间也有了，天高任鸟飞！她颜艺馨的路，自己走！
她小心地把信封收好，藏进空间里最安全的角落。然后，她开始盘算起来。三转一响要买，但不必买最好的，够用就行。省下来的钱，加上空间里的产出，就是她的启动资金！她要做的生意，她己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吃的！靠山屯冬天漫长，新鲜蔬菜稀缺，她空间里那些长势逆天的萝卜土豆，还有那口神奇的井水，就是最大的本钱！
她越想越兴奋，仿佛己经看到了钞票在向她招手。
然而，她低估了金钱的诱惑力，也低估了顾老太那颗时刻关注着儿子钱包的心。
晚饭是在东屋吃的。顾老太特意炒了两个鸡蛋，切了一碟咸菜，蒸了几个白面馒头（平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算是给儿子接风。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顾晗话少，只是埋头吃饭。顾老太几次想开口问问儿子这次回来待几天，都被他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脸给憋了回去。颜艺馨更是乐得清静，专心致志地啃馒头。
吃完饭，顾晗放下碗筷，对顾老太说：“娘，彩礼钱我给艺馨了，三转一响让她自己去买。”
顾老太正收拾碗筷的手猛地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给…给她了？多少啊？”
“两千。”顾晗报了个数。实际他给了三千，但显然不想让他娘知道具体数目。
“两千？！”顾老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那么多？！买三转一响哪用得着两千？！缝纫机新的也就两百多，自行车一百五六，手表一百出头，收音机几十块！加起来五百块顶天了！你…你给她两千？！”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指颤抖地指向颜艺馨：“你…你是不是糊弄我儿子了？啊？我就知道！你个狐狸精！进门才几天？就哄得我儿子把家底都掏给你了？！两千块啊！那是我儿子拿命换来的血汗钱！你…你个败家娘们！扫把星！克夫的玩意儿！你还我儿子的钱！”
顾老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毛，指着颜艺馨破口大骂，唾沫星子乱飞。她之前对彩礼的怨气，对颜艺馨的不满，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两千块！那几乎是儿子这些年寄回来的大半积蓄了！就这么给了这个刚进门、名声不好、还彪悍得不像话的媳妇？！
颜艺馨被这突如其来的谩骂弄得一愣，随即一股邪火也窜了上来。她放下筷子，冷冷地看着状若疯癫的顾老太：“钱是顾晗给我的，彩礼也是他答应给的。你要钱，找你儿子要去，冲我吼什么？”
“我不找他！我就找你！”顾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扑上来就想抓颜艺馨的胳膊，“把钱交出来！那是我顾家的钱！你个外姓人，凭什么拿？！”
颜艺馨灵活地侧身躲开，眼神也冷了下来：“凭什么？凭我是他顾晗明媒正娶的媳妇！凭那彩礼是给我的！顾大娘，我敬你是长辈，叫你一声娘！但你也别太过分！钱，我一分不会给你！”
“你…你反了天了！”顾老太见抓不到她，更是气急败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丧门星进门啊！刚来就搅得家宅不宁！现在还要把我儿子的血汗钱都卷跑啊！两千块啊！两千块！顾晗！你个不孝子！你就看着你娘被这狐狸精欺负啊！我的钱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仿佛天塌了一般。
顾晗一首沉默地看着这场闹剧，眉头紧锁。此刻见他娘坐在地上撒泼，终于沉声开口：“娘！起来！像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顾老太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些畏惧地看了儿子一眼，但还是抽抽噎噎地不肯起来。
顾晗看向颜艺馨，眼神复杂：“钱，你拿着。该买什么买什么。”
颜艺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男人，关键时刻倒是拎得清。
顾老太一听，差点又背过气去，指着顾晗：“你…你…你个败家子！胳膊肘往外拐！我…我…”
“娘！”顾晗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我的钱，我做主。这事，到此为止。”
他弯腰，把顾老太从地上扶起来，语气缓和了些：“回屋歇着吧。”
顾老太看着儿子冷硬的侧脸，知道再闹下去也没用，儿子明显是站在那狐狸精那边的！她心里又恨又痛，狠狠剜了颜艺馨一眼，被顾晗半扶半推地送回了东屋。
西屋里，只剩下颜艺馨一人。她看着桌上还没收拾的碗筷，又摸了摸贴身藏着的、装着巨款的信封，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些沉甸甸的。
两千块？不，是三千块。顾晗替他瞒下了三分之一。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婆婆这一闹，倒是给她提了个醒。钱放在身上，终究不安全。她得尽快把该买的东西买了，剩下的钱…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
她眼神闪了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也许…该去趟县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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