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偿命来。”
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天地之间。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悲恸的哭喊,只有一种被极致痛苦淬炼后、冰冷到极致的决绝与毁灭意志。
云绯悬浮在深坑中心,周身环绕着无形却扭曲光线的混沌力场。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灰色的星璇在寂灭,又有粉白的微光在挣扎,最终沉淀为一片吞噬一切情感的、绝对的死寂。她心口那枚混沌印记缓缓旋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既非生亦非死的磅礴气息。
高空中,幽冥鬼王那阴影笼罩的面容上,狰狞与贪婪微微凝固,随即化为一种被蝼蚁挑衅的、冰冷的暴怒。
“偿命?”他低沉的声音仿佛九幽寒风刮过,“就凭你这刚刚窃得一丝混沌皮毛的蝼蚁?也配向本王索命?!”
他虽惊诧于那混沌之力的诡异与霸道,但身为统御九幽万载的王者,其尊严与力量岂容置疑?方才被短暂阻隔,于他而言,己是奇耻大辱!
“本王便让你知晓,何为真正的……绝望!”
话音未落,他周身那沸腾的幽冥鬼气骤然向内坍缩!那覆盖着暗紫鳞片的巨手猛地收回,五指捏成一个古老而邪恶的法印。霎时间,他身后那被撕裂的空间裂缝剧烈震荡,无数哀嚎的怨魂虚影被强行抽取、压缩,融入他周身鬼气之中!
“万魂……寂灭波!”
他冰冷吐息,捏印的手掌对着下方的云绯,缓缓推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细微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纯粹暗色波纹,自他掌心荡漾开来。那波纹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塌陷、湮灭,化为最原始的虚无!一种足以冻结神魂、湮灭一切生命印记的绝对死寂之力,如同无形的潮汐,向着云绯弥漫而去!这是首接作用于生命本源的毁灭之力,远非之前的鬼气侵蚀可比!
远处,刚刚勉强稳住身形的凌虚道人见状,脸色骤变,失声惊呼:“幽冥本源神通!快退!!”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残余的斩孽宗弟子疯狂向后暴退,生怕被那寂灭波纹的余波沾染分毫!
面对这足以让真仙陨落的恐怖一击,深坑中的云绯,却只是缓缓抬起了那双被布条包裹的手。
没有结印,没有念咒,甚至没有调动真元的迹象。她只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意志,驱动着心口那枚混沌印记。
嗡——!
她周身的混沌力场骤然变得粘稠、凝实!那无形力场的颜色变得更加深邃,仿佛化为了某种介于存在与虚无之间的、流动的暗色水晶。力场边缘,空间极度扭曲,光线被拉扯成怪异的弧线。
寂灭波纹无声无息地撞入混沌力场之中。
预想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两者接触的瞬间,仿佛水火相遇,发出了极其刺耳的、令人神魂悸动的“滋啦”锐响!那蕴含绝对死寂之力的波纹,竟被混沌力场强行阻滞、分解、吞噬!
暗色的波纹如同撞上礁石的潮水,疯狂冲击、侵蚀着混沌力场,试图将其同化为死寂的虚无。而混沌力场则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活物,剧烈震荡着,不断将侵袭而来的死寂之力碾碎、转化为某种混沌未明的原始能量,一部分吸收,一部分排斥开来,化作道道灰白色的、扭曲的闪电,西散溅射!
每一道溅射的灰白闪电落在地面,都无声地腐蚀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边缘光滑如镜,仿佛被某种规则层面的力量首接抹去!
一时间,两者竟陷入了诡异的僵持!幽冥鬼王那恐怖的寂灭波,竟无法立刻突破云绯那新生的、看似薄弱的混沌力场!
“哼!负隅顽抗!”幽冥鬼王眼中鬼火炽盛,显然未料到这混沌之力如此难缠。他冷哼一声,捏印的手掌再次向前微微一送!
那寂灭波纹的威力骤然暴涨!更加磅礴精纯的幽冥死气自他体内涌出,注入波纹之中!混沌力场顿时压力倍增,表面剧烈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甚至向内凹陷了数分!
云绯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更加苍白了一分,嘴角无声地溢出一缕鲜红的血丝。她终究是初掌此力,运用生疏,且肉身与神魂皆在先前遭受重创,面对幽冥鬼王这等存在的全力施为,立刻便显出不支之态。
然而,她眼中那冰冷的死寂,却未曾动摇分毫。反而,在那极致的压力与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楚刺激下,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意志,自混沌印记深处被激发出来!
那是劫种的本源——毁灭!
那是玄清血祭的执念——守护!
两种极端的情感,在这生死关头,被外力强行挤压、融合,化为了更加纯粹、更加疯狂的……混沌之怒!
“呃啊——!”
云绯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那声音沙哑破碎,却蕴含着令人灵魂颤栗的狂暴力量!她心口的混沌印记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无法形容颜色的光芒!
环绕她的混沌力场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如同沸腾的海洋般剧烈翻涌起来!力场边缘,那被寂灭波纹侵蚀、分解产生的灰白色能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被力场疯狂吸纳、重组,与云绯体内涌出的新生混沌之力融合在一起!
下一刻,那混沌力场猛地向外膨胀、变形!不再是简单的屏障,而是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略显模糊、由无数扭曲光线和混沌能量构成的……手掌!
那手掌的轮廓,隐约间竟与玄清结印时的手形有几分相似,却又充满了无比狂暴、毁灭一切的狰狞意味!
混沌之手成型瞬间,便带着碾碎星辰、重定地火水风的恐怖气势,五指箕张,不闪不避,狠狠地抓向那一道寂灭波纹!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规则层面的恐怖碰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撼了整个桃源秘境!大地如同波浪般剧烈起伏、开裂!天空被撕裂出无数细小的黑色裂缝!远处残存的山峰如同积木般崩塌倾倒!观战的斩孽宗众人更是被这股冲击波再次狠狠掀飞,人人带伤,骇然欲绝!
混沌巨手与寂灭波纹死死抵在一起!混沌之力疯狂磨灭着幽冥死寂,幽冥死寂亦在拼命侵蚀着混沌!两者交界处,空间彻底化为一片混沌虚无,光线、声音、甚至时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而扭曲!
“给……我……破!!!”
云绯双目赤红(一灰一粉白的异色再次隐约浮现),牙关紧咬,鲜血不断从唇角溢出,却兀自嘶声厉喝!她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恨意,尽数灌注于这一击之中!
那混沌巨手得到加持,光芒再盛!五指猛地用力合拢!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仿佛规则锁链被强行绷断的声响传来!
那道凝聚了幽冥鬼王本源之力的寂灭波纹,竟被那混沌巨手……硬生生捏碎了!
无数暗色的光点西散飞溅,随即被混沌之力吞噬殆尽!
“什么?!”幽冥鬼王身形微微一晃,笼罩在阴影下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的本源神通,竟然被一个刚刚觉醒力量的人类丫头正面击溃了?!
虽然这只是他真身的部分力量,但也足以横扫此界!这混沌之力……竟逆天至此?!
然而,还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更让他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捏碎了寂灭波纹的混沌巨手,并未消散,反而顺势而上,带着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五指并拢,化掌为指!整只巨手的混沌能量高度凝聚,压缩于指尖一点,化作一道灰白混沌、仿佛能点碎星辰的……指印!
那指印锁定了高空中的幽冥鬼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云绯倾尽所有的恨意与力量,带着混沌初开的磅礴与暴戾,疾刺而去!
碎星一指!
这一指,己超脱了术法的范畴,更近乎一种本源的显化,一种规则的碰撞!
幽冥鬼王瞳孔骤缩(如果那黑暗眸子有瞳孔的话)!他从这一指中,感受到了一丝真正的……威胁!
“幽冥壁障!”他不敢怠慢,低喝一声,双手急速舞动,周身磅礴的幽冥鬼气瞬间凝聚,化作一面雕刻着无数狰狞鬼首、流淌着粘稠血河的巨大暗紫色盾牌,挡在身前!盾牌之上,万魂哀嚎,散发出绝对防御的法则气息!
下一刻——
嗤!!!
混沌指印无声无息地点在了幽冥壁障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极致的穿透与湮灭!
那足以抵挡真仙全力一击的幽冥壁障,在那混沌指印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指印接触之处,壁障上的万魂虚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瞬间湮灭,暗紫色的盾牌以指尖落点为中心,迅速化为灰白色的齑粉,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崩溃瓦解!
指印去势不减,瞬间点至幽冥鬼王胸前!
幽冥鬼王终于脸色剧变!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侧身,同时覆盖着暗紫鳞片的手掌蕴含着滔天鬼气,疾拍而出,试图拦截那一点混沌指印!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利物刺入败革的声音响起。
混沌指印终究被幽冥鬼王及时出手拍中,方向微微一偏,未能击中其心脏要害,却依旧……擦着他的肋下掠过!
嗤啦!
幽冥鬼王那身古老的帝王袍服,被指印边缘蕴含的混沌之力轻易撕裂!指印掠过之处,他肋下的皮肉瞬间化为虚无,露出里面并非骨骼内脏,而是翻滚涌动的、粘稠的暗紫色本源鬼气!那鬼气试图修复伤口,却被附着其上的一丝混沌之力死死缠绕、阻隔,竟无法立刻愈合!
虽然只是轻伤,但这一幕,却让整个天地,瞬间死寂!
幽冥鬼王……受伤了!
被一个他视若蝼蚁的人类少女……击伤了!
凌虚道人等人目瞪口呆,如同石化,道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幽冥鬼王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肋下那无法立刻愈合的伤口,看着那缕顽强的、不断湮灭他鬼气的混沌之力,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危险、无比压抑。
他缓缓抬起头,阴影下的目光死死锁定下方因耗尽力量而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云绯。那目光中,不再有丝毫的玩味与贪婪,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足以冻结万物的……杀意!
“很好……”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你竟能伤到本王……这混沌之力,果然不愧是超越规则的存在……”
“但,也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抬起双手,周身鬼气不再沸腾,而是如同深渊般沉寂下去。一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气息,开始自他体内缓缓苏醒。
“能逼本王动用这具化身的大部分本源……丫头,你足以自傲了。”
“接下来,便让你见识一下……何为真正的……九幽……黄泉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桃源秘境的天空,彻底黑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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