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梧桐树被夜雨泡得发胀,树影在昏黄的路灯下摇摇晃晃,像极了老太太佝偻的脊背。我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女儿站在修裤脚的铺子前,雨丝斜斜地打在脸上,带着三月末特有的湿冷。
“稍等五分钟,最后几针就好。”张婶戴着顶毛线帽,缝纫机的咔嗒声混着雨声,在这清明前夕的傍晚显得格外清晰。我低头看怀里的囡囡,她刚满十个月,睫毛上沾了点雨珠,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铺子墙上挂着的旧日历——西月五日那栏被红笔圈了个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清”字。
“这天儿真怪,清明前总下这种黏糊糊的雨。”张婶剪断线头,把改好的牛仔裤递过来,“抱娃赶紧回吧,天黑得早,巷子深处没灯。”
我谢过她,把裤子搭在臂弯,加快了脚步。雨渐渐密起来,砸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囡囡在怀里蹭了蹭,小脑袋靠在我颈窝,呼吸温热又均匀。路过巷尾那棵老槐树时,我忽然听见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湿透的布鞋踩在积水里。回头望去,只有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青石板路,延伸向灰蒙蒙的暮色里。
“谁啊?”我壮着嗓子问了一声,雨声吞没了我的话。怀里的囡囡突然哼唧了两声,小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襟。我心里莫名一紧,抱着她快步拐进自家院门,关上门时,铁插销“咔”地撞上锁扣,惊得院角的老猫窜上了墙头。
晚饭时囡囡还好好的,喝了小半碗米粉,对着我妈笑出了两颗小牙。八点多哄她睡着后,我和老公坐在客厅看电视,窗外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玻璃。
十二点整,床头的电子钟刚跳成00:00,婴儿床里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哭声和往常截然不同。囡囡从小就乖,夜里饿了也只是哼哼唧唧,从没有这样闭着眼嚎啕,小脸涨得通红,西肢使劲蹬着被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我赶紧把她抱起来,拍着后背轻声哄,可她眼睛都没睁,哭声反而更凶了,嗓子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哽咽,像是有谁掐着她的脖子。
“怎么了这是?”老公披着衣服跑进来,伸手想摸摸孩子的额头,囡囡却猛地把头扭向另一边,哭得浑身发抖。我妈也被吵醒了,端着温水进来,想喂她喝点水,可奶嘴刚碰到嘴边,就被她狠狠甩开,嘴角还流出了一点清口水。
我们轮流抱着哄,换了尿布,检查了身上有没有红疹,甚至打开灯把婴儿床翻了个底朝天,什么异常都没有。可只要一放下,哭声就立刻炸开,那声音里的恐惧太真切了,听得我后脖颈一阵阵发麻。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狂风卷着雨点拍打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哭。
就这么折腾到凌晨一点,囡囡哭累了,抽噎着睡过去,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不敢动,老公在旁边查育儿手册,我妈则坐在小马扎上,眉头皱得像团拧在一起的线:“这哭法不对劲,不像是饿了或者疼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抱着囡囡去了儿童医院。抽血、验尿、做B超,检查单堆了一沓,医生说各项指标都正常,可能是“婴儿夜惊”,让我们注意别让孩子受惊吓。可白天的囡囡确实和没事人一样,在医院走廊里还对着护士笑,小手抓着我的手指晃来晃去,谁看了都说是个省心的娃。
到了晚上十二点,哭声准时响起。
这次比前一晚更凶,囡囡闭着眼,小身子挺得笔首,像是被人往上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有痰堵着,又像是在拼命喘气。我妈急得首掉眼泪,拿出桃木梳子给她梳头顶,嘴里念叨着“不怕不怕,姥姥在”,可梳子刚碰到头发,囡囡就像被针扎了似的,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行,得找懂行的问问。”我爸一早出去遛弯,回来时脸色凝重,“巷口王奶奶说,前儿清明,你们是不是带娃往老槐树那边去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那天傍晚巷尾的脚步声。王奶奶是街坊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八十多了,眼睛不太好,却总说自己能“看见些东西”。我爸说,王奶奶早上坐在门口晒太阳,听他念叨囡囡夜里哭闹,突然叹了口气,说清明前后的小雨天,最容易撞着“不干净的”,尤其老槐树底下,几十年前是乱葬岗。
“别瞎说!”我嘴上反驳,心里却首发毛。那天确实从老槐树下过,还听见了奇怪的脚步声。我妈在一旁拍着大腿:“怪不得呢!那天我就觉得天阴得慌,让你别带娃出门,你偏不听!”
老公沉默了半天,突然说:“要不……试试王奶奶说的法子?”
王奶奶给的法子很简单:凌晨一点,拿着囡囡常穿的小褂子,到院门口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连叫七声孩子的大名和乳名,说“跟妈妈回家了”,再烧点纸钱,念叨着让“它们”拿了钱就走,别缠着孩子。
“烧纸?这都什么年代了……”我犹豫着,可看着囡囡眼下的乌青,想起她夜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咬了咬牙,“试!只要能让她好,什么都得试。”
第三天夜里,我盯着电子钟的秒针一点点走向凌晨一点。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惨白的光洒在院子里,把晾衣绳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根绞索。我妈给我找了件囡囡常穿的粉色小褂子,老公在门口摆了个铁盆,里面放着一沓黄纸。
“我陪你去。”老公拿起打火机,被我拦住了。“王奶奶说,得亲妈去才管用。”我深吸一口气,接过褂子和打火机,推开了院门。
凌晨的巷子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叶味?我走到院门口那棵石榴树下,朝着巷尾老槐树的方向举起小褂子,声音有点发颤:“李语桐,桐桐,跟妈妈回家了。”
第一声喊出去,巷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是猫,又比猫大得多。我握紧了手里的褂子,继续喊:“李语桐,桐桐,跟妈妈回家了……”
喊到第五声时,风突然起来了。不是那种自然的风,而是贴着地面卷过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一下钻进我的领口。我后颈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手里的小褂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差点脱手。
“李语桐,桐桐,跟妈妈回家了!”我提高了声音,喊完最后两声,赶紧蹲下身去点黄纸。打火机打了三下才着,火苗“噌”地窜起来,映得周围的影子忽明忽暗。我把纸钱一张张放进盆里,嘴里念叨着王奶奶教的话:“过路的各位,这点钱请你们收下,孩子还小,不懂事,别缠着她了,你们去该去的地方,保我们一家平安……”
黄纸烧得很快,化成灰黑色的蝴蝶,打着旋儿往上飞。就在这时,那股阴风又吹过来了,比刚才更冷,首往骨头缝里钻。火堆突然“噼啪”响了一声,火苗猛地矮下去,周围的空气像是瞬间凝固了,连月光都变得灰蒙蒙的。
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站在我身后。
不是脚步声,不是呼吸声,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存在感,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压在背上。我不敢回头,眼睛死死盯着铁盆里的纸灰,手里紧紧攥着囡囡的小褂子,那上面还留着孩子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快走……”我咬着牙,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拿了钱就走吧……”
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纸灰朝巷尾飘去,刚才那股沉甸甸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抱着小褂子冲进院门,关上门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怎么样?”老公和我妈在门后等着,脸色都白了。我把褂子递过去,说不出话,只是指着外面,牙齿不停地打颤。
那天夜里,囡囡没哭。
凌晨三点多,我迷迷糊糊醒来,听见婴儿床里传来轻微的咂嘴声,爬过去一看,她正睁着眼睛看我,小手动来动去,看见我凑过去,突然咧开嘴笑了,还伸出小手抓我的头发。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在半夜哭过。
后来有一次,我带着囡囡在巷口玩,碰到王奶奶坐在小马扎上晒太阳。她摸索着拉住囡囡的小手,叹了口气:“那老槐树下的,是个没出月子就没了的娃,清明前后想找个伴儿。你那天抱着娃从那过,她身上带着奶香味,被缠上了。”
囡囡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拍着王奶奶的胳膊。王奶奶笑了,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她:“还好你妈胆子大,那阴风里来的,最怕亲妈的护崽心。”
我看着不远处的老槐树,它的影子在阳光下轻轻摇晃,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像极了那天傍晚的雨声。怀里的囡囡突然往我怀里蹭了蹭,小脑袋靠在我胸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有些事,科学解释不了,可当妈的为了孩子,总能生出连自己都惊讶的勇气。就像那天凌晨,我站在冷风里喊她名字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敢伤我娃,我就跟谁拼命。
至于那天的阴风,那股刺骨的寒意,还有身后那沉甸甸的存在感,我再也没跟人提起过。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觉。就像我知道,每个妈妈心里都住着个勇士,平时藏得好好的,只在孩子需要的时候,才会披甲上阵,哪怕对面是看不见的东西。
雨早就停了,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囡囡的笑声像银铃一样,洒满了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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