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关于‘祖宗’和‘梦’的事了？”
沈通凛的声音不高，甚至还带着一丝酒后特有的、微醺的沙哑，但落入苏清觉的耳中，却不啻于平地惊雷，将她整个人都劈得外焦里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完了。
这是苏清觉脑海中唯一的、反复回响的两个字。
终究还是来了。
这场由她一手导演、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神棍现形记”，终究还是迎来了被男主角当面戳穿、公开处刑的这一天。
她能感觉到，身后宴会厅的喧闹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开来，变得遥远而不真切。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到了眼前这方寸之地。一边是冰冷的廊柱，一边是他滚烫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胸膛。月光如水银般泻下，将他本就深邃的轮廓勾勒得愈发锋利，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眸，此刻在月色下，竟像两簇燃烧的、能洞穿一切的火焰，让她无所遁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苏清觉的大脑在宕机了足足三秒之后，开始了疯狂的、史诗级的头脑风暴。
【标准答案是什么？快！给我一个标准答案！选项A：摊牌了，我不装了，我是从一个叫‘21世纪’的地方穿越来的高维生物，你和你全家都只是我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里的纸片人。驳回！他会立刻拔剑，以‘妖言惑众’为名，把我这个妖孽当场诛杀！】
【选项B：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上辈子我眼睁睁看着你被人陷害、家族败落，最后我们俩双双殉情。这辈子，我带着记忆归来，就是要逆天改命，为你扫平一切障碍！驳回！剧本不对啊！我明明活得好好的，没死过啊！万一他让我说点上辈子的细节，我现场编不出来怎么办？】
【选项C：我其实是某个隐世高人的关门弟子，能夜观天象，预知未来。驳回！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和弱不禁风的体格，说出去鬼都不信！】
她脑中的小人己经急得团团转，而现实中的沈通凛，却极有耐心。他没有催促，也没有逼问，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她，好整以暇，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关于“垂死挣扎”的默剧。
这份耐心，本身就是一种最残忍的酷刑。
【系统！系统救命啊！我的统！快出来！给我一个SOP！给我一本《危机公关标准作业流程》！十万火急！在线等！】苏清觉在心里疯狂呼叫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叮咚。
那熟悉的蓝色提示框，终于慢悠悠地弹了出来。
【叮！检测到宿主正处于社交性死亡的边缘地带，即将面临信任崩塌的风险。系统建议：请宿主，自由发挥哦~ Wink 】
苏清觉眼前一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我发挥你个番茄炒蛋啊！！！你这个除了发布任务和刷存在感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系统！我要你有何用！】
就在她内心己经开始上演“手撕系统”的激情戏码时，沈通凛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又向她靠近了半分。
那带着清冽松木香和淡淡酒气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得更紧。他微微倾身，那张俊美得毫无死角的脸，在她的视野里不断放大。
“怎么不说话？”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玩味的、腹黑的笑意，“我的小军师，方才在心里，不是己经想好了一万种说辞么？怎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苏清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他能听到她的心声？！
不！不可能！心灵感应是单向的！
他是在诈她！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她。没错，他就是在用这种心理上的压迫，瓦解她的防线，让她自乱阵脚！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腹黑到了骨子里！
被逼到绝境的苏清觉，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慌乱。一个虽然离谱，却又堪称完美的、半真半假的“剧本”，在她那高速运转的大脑中，迅速成型。
演！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系统不是还奖励了她一个【演技的自我修养】吗？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方才的惊慌失措，如同潮水般退去。她没有再看他，而是微微侧过头，将目光投向了廊外那轮清冷的明月，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穿书后我靠吐槽系统苟命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悠远和缥缈，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快要信了的、深入骨髓的迷茫与脆弱。
“我不知道……”她轻声开口，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似乎在回忆着某种让她痛苦的经历。
“自从上次……在观鱼池落水，大病一场之后，我……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时常会做一些……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梦里，会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不连贯的片段。有时候，是府中下人的一些小事，有时候，是一些我从未见过的、发生在很远地方的……大事。”
“那些画面，真实得可怕。醒来之后，我总是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现实。”她转回头，第一次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无助、恐惧和深深的困惑。
“我不敢跟任何人说，我怕……我怕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或者……妖怪。”
“军粮案那次，是我第一次鼓起勇气，将梦里的东西，用‘托梦’的方式说了出来。我当时想，如果梦是假的，最多不过是闹个笑话。可如果……如果是真的呢？我不敢赌。”
“画里的秘密，也是一样。”她看着他，眼底渐渐浮起一层水光，“我只是……做了个梦。梦里，我看见母亲在画那幅画的时候，脸上带着忧愁。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就总觉得那幅画里，藏着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能力，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找上我。我只知道……”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只知道，我好害怕。”
这番表演，堪称完美。
这个解释，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它巧妙地将一切的源头，都推给了那场人尽皆知的“落水意外”，并将她自己，从一个“洞悉天机的穿越者”，塑造成了一个“身不由己、被动接收未来片段的、无助的少女”。
既解释了她为何能“未卜先知”，又为她偶尔的“失灵”和信息的“碎片化”，留下了完美的借口。
最重要的是，这个剧本，充满了破碎感和惹人怜惜的脆弱。
说完这一切，苏清觉便低下了头，紧张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手心里，己经满是冷汗。
沈通凛长久地沉默着。
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在她脸上来回审视，不错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当然不全信。
所谓的“梦境”，太过虚无缥缈。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个解释，却比他之前设想过的任何一种可能（比如“敌方密探”），都更能逻辑自洽地、完美地解释她过去这段时间，所有的反常行为。
她的变化，的确是从落水后开始的。
她的“预言”，也的确是碎片化、且时灵时不灵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解释，让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彻底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可以让他将她所有的“秘密”，都合理化，并心安理得地、将她彻底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理由。
他看着她低着头、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她因为害怕而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那双泛白的小手，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够了。
真假，己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是她愿意给他的“答案”。
重要的是，他信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用一种近乎叹息的、温柔的力道，将她揽入了怀中。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开口，声音里，再没有任何审视和逼问，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带着一丝心疼的了然，“辛苦你了。”
苏清觉浑身一僵，整个人都懵了。
这就……过关了？
他没有再追问？他就这么……信了？
她还没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就听到沈通凛用一种极其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的语气，继续说道：
“你的这个‘能力’，很不稳定，也不可控。”
“它很危险。对你，对侯府，都是。”
他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上位者的语气，缓缓地，为他们的未来，定下了新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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