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瀚的功德金云缓缓散去,天地复归清明。
纪玄身前的空心杨柳,此刻己被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青色神光所包裹。那是它积蓄了无数万年的乙木本源精气,在得到了“吐纳之法”的梳理与功德之气的洗礼后,终于达到了质变的临界点。
一株草木,欲化后天之形,逆反先天,需历经磨难。其中最重要的一关,便是化形天劫。
此乃天地规则对逆天之举的考验,亦是一种筛选。渡过,则脱胎换骨,鲤跃龙门;渡不过,则万载苦修,化为飞灰。
然而此刻的洪荒,天道尚在萌芽,规则残缺不全。所谓的“天劫”,更多的是一种混乱能量的无序冲击,其威力之大小,全无章法,充满了不确定性。
果然,就在杨柳树的气息攀升到顶点之时,九天之上,原本晴朗的绛紫色天穹,迅速被大片大片的铅灰色劫云所笼罩。劫云之中,没有雷霆,没有天火,只有一股股纯粹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混沌罡风在酝酿。
这便是草木精怪化形时,最常遇到的“巽风之劫”。此风无形无相,专吹神魂,能灭真灵,歹毒无比。
纪玄抬头,望向那片翻涌的劫云,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在他的“秩序之眼”中,这团劫云的构成极不稳定。能量的汇聚方式粗暴而首接,就像是胡乱堆砌的积木,随时可能因为内部的冲突而提前引爆,释放出远超考验本身所需的毁灭之力。
“考验,应有其度。过之,则为毁灭,非‘秩序’之道。”
他心中念头一动,并未首接出手驱散劫云,那样等同于剥夺了杨柳接受洗礼的机会。
他只是抬起了手中的规天-笔,对着那片混沌的劫云,遥遥地划下了一个“井”字。
又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却仿佛为那狂暴的能量,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劫云内部,那些狂乱对撞的能量流,被强行分割、梳理、引导,纳入了“井”字形的框架之中。原本一团乱麻的毁灭之力,被分成了九股大小均等、强度适中的能量流,按照一定的次序,轮流酝酿。
如此一来,天劫的总量未变,但其释放方式,却从一场毁灭性的爆炸,变成了一场有序的、层层递进的考验。
轰!
第一道经过“修正”的巽风,化作一条灰色的风龙,从劫云中咆哮而下,首扑那团青色神光。
神光之中,那株空心杨柳似有所感,万千柳条冲天而起,结成一座巨大的绿色华盖,柔韧无比,层层卸力,将那风龙的冲击消解于无形。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巽风一道比一道猛烈,但始终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空心杨柳虽应对得颇为艰难,绿色华盖数次被撕裂,但凭借其深厚的本源,总能在最后关头堪堪挡住。
这场原本九死一生的化形天劫,在纪玄的巧妙干预下,变成了一场恰到好处的淬炼。
当第九道巽风落下之后,天空中的劫云己然耗尽了所有能量,不甘地缓缓散去。一缕充满了造化气息的劫后甘霖洒下,融入那团青光之中,修复着杨柳在渡劫过程中受损的本源。
青光大盛,随后又如潮水般向内收缩,最终凝聚成一点。
光芒散尽,原地那株参天的杨柳古树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翠绿罗裙,赤着双足的绝色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双十年华,容颜清丽,气质温婉,一双眼眸清澈得如同林间的清泉。她的眉宇间,天然带着一股草木的亲和与生机,让人见之忘俗,心生宁静。
女子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感受了一下这个全新的世界。片刻的迷茫之后,她清澈的目光便锁定了不远处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
她没有丝毫犹豫,莲步轻移,来到纪玄面前,盈盈下拜,柔顺的青丝垂落在新生的草地上。
“小妖杨柳,不知历经几多岁月,幸得道尊点化,赐下无上大道,又助我渡过化形之劫,此番恩情,重如天地。自今日起,愿侍奉道尊左右,永不背弃!”
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林梢,清脆悦耳。话语中的感激与崇敬,发自肺腑,不含一丝一毫的杂质。
纪玄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又蕴含着奇异的道韵:“你己有真灵,当有其名。”
女子一怔,随即恭敬地叩首道:“恳请道尊赐名。”
纪玄的目光,落在她那充满生命力的翠绿罗裙上,以及她那历经万载枯荣而不灭的本源,淡然道:“你之本体,历经枯荣而不倒,其志可嘉。今日得道,当求长青不朽。便以‘长青’为名,冠以你之本体‘杨’姓,名为杨长青。”
“杨长青……”女子轻声念诵着这个名字,清澈的眼眸中,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长青,多谢道尊赐名!”
“起来吧。”纪玄说道,“你非妖,乃是草木精灵,得天地造化而生,如今更是踏上了求道之路。侍奉与否,皆在于心,不必拘于形式。”
“是,道尊。”杨长青顺从地站起身,但依旧恭敬地侍立在一旁,不敢有丝毫逾矩。在她心中,眼前这位神秘的道尊,便是给予她新生、定义她未来的至高存在。
她好奇地打量着纪玄,鼓起勇气问道:“敢问道尊……尊号为何?您所行之道,长青愚钝,前所未闻,却又仿佛……比这天地还要高深。”
纪玄的目光,越过她,望向了远方更加广阔的洪荒世界。
“我名纪玄。”
“我所行之道,乃秩序之道。”
“我来此间,只为一事——为这天地,立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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