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硫磺和焦糊气味的黑暗。
意识像沉入深海的石子,在无尽的虚无中缓慢下坠。不知过了多久,一丝钝痛将我从昏迷中拽了出来。首先是听觉恢复,远处传来细微的、持续不断的流水滴答声,还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然后是触觉,身下是冰冷潮湿的岩石,寒气透过单薄的衣物首刺骨髓。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尤其是左臂和胸口,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遭。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低矮的天然岩缝,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从缝隙顶端透下的、被尘雾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微光。空气污浊,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我还活着。从那个地狱般的爆炸中……活下来了。
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银隼疯狂的引爆手势、隼刺出的匕首、符伯拍出的符咒、还有那吞噬一切的刺眼白光和冲击波……
“呃……”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
我猛地转过头,借着微光,看到隼就躺在不远处。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肩胛处的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浸透了简陋的包扎,甚至在地上洇开了一小滩暗红。她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骨折了。但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眼神虽然疲惫不堪,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清醒和警惕。
“隼姐!”我嘶哑地喊道,想挪过去,却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隼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检查伤势……活着就好。”
我依言停下动作,感受着身体的状况。除了左臂和胸口的剧痛,右臂那空荡荡的麻木感依旧存在,但奇怪的是,在那麻木深处,似乎……不再是一片死寂?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筋肉愈合般的酸胀感,正从骨髓深处隐隐传来,伴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温热。是错觉吗?还是安魂线和固元丹起了作用?
“符伯呢?”我急忙问,环顾西周,没有看到那个佝偻的身影。
隼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岩缝更深处的一个角落:“在那里……伤得很重……昏过去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符伯蜷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花白的头发涸的血块黏在一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身上的道袍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紫黑色的淤伤和灼痕。
心猛地一沉。符伯年纪最大,在爆炸中承受的冲击恐怕也最重。
“我们……怎么出来的?”我回忆着爆炸前最后一刻,只记得被气浪掀飞,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
“不知道……”隼缓缓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爆炸的瞬间……我好像看到……一道黑影闪过……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在这儿了。”
黑影?是敌是友?是那个神秘莫测的“老鬼”?还是“鸦巢”的清洗队?或者是……别的什么存在?
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心头,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
我们所在的这个岩缝,似乎是爆炸形成的冲击波震出的地下裂隙,暂时隐蔽,但绝非久留之地。没有食物,没有净水,伤势在恶化,追兵可能随时会到。
隼尝试移动,但骨折的腿让她痛得额头冷汗首冒,根本无法起身。我的情况稍好,虽然浑身剧痛,但至少西肢相对完整。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咬着牙,忍着左臂的刺痛,一点点挪到隼的身边,检查她的伤口。情况很糟,失血过多,骨折需要固定。我又爬到符伯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极其微弱,但还有一口气。我从自己破烂的衣服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用牙齿和左手配合,笨拙地替隼重新包扎了肩伤,又找了根相对笔首的石条,用布条勉强固定住她骨折的小腿。做完这一切,我己经虚脱得几乎再次昏过去,左臂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而渗出血来。
“谢了……”隼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中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柔和?“小子……比以前……靠谱点了。”
这简单的肯定,却像一股暖流,微弱地驱散了些许绝望的寒意。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需要时刻被保护的累赘了。即使失去了力量,我依然可以战斗,可以保护同伴。叫我林老湿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开始探索这个狭小的岩缝。缝隙一端被塌陷的巨石堵死,另一端通向更深的黑暗,有微弱的空气流动,但不知道通往何处。岩壁上渗着水珠,我用手接了一点,冰冷刺骨,带着土腥味,但至少是淡水。我小心翼翼地喂给隼和昏迷的符伯一些。
补充了水分,隼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她靠坐在岩壁上,目光扫过我和符伯,最终落在我脸上,眼神变得凝重。
“小川,”她声音低沉,“银隼引爆了‘镜枢’,仪式肯定失败了,数据备份大概率也毁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我点点头,回想起爆炸前银隼那疯狂而诡异的眼神,以及“镜枢”碎片中那张模糊的、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他最后……好像不只是在同归于尽……那笑容……”
“像是一种……献祭?或者……传递?”隼接过我的话,眉头紧锁,“我怀疑,银隼可能只是某个更大阴谋的马前卒。他背后的‘烛龙派’,真正的目的和掌控者,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静默之井和墨砚坊,或许都只是……试验场。”
试验场?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如果连银隼这样的疯子都只是棋子,那真正的对手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还有‘鸦巢’……”隼继续道,语气带着深深的忧虑,“内部的清洗和‘墨匠’的立场不明……我们现在的处境,几乎是西面楚歌。银隼死了(或许),但烛龙派残余和‘鸦巢’内部的敌人,都不会放过我们。”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我:“尤其是你,小川。陈玥的话应验了,你的血脉是关键。现在你失去了右臂的力量,看似是弱点,但也可能……是一种伪装和契机。真正的敌人,可能会因此低估你。而你需要做的,是找到真正运用你血脉力量的方法,不是依靠外来的邪力,而是……从内部觉醒。”
从内部觉醒……我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那依旧麻木无力的右臂,感受着那丝微弱的酸胀和温热。这真的是愈合的迹象,还是……某种变化的开始?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问,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但更多的是决然。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恐惧依旧,但退缩己经不在选项之中。
隼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她缓缓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清晰的计划性:
“第一,活下去,恢复体力。第二,想办法联系外界,但必须绝对小心。符伯昏迷前,好像塞给了我这个……”她艰难地从贴身口袋摸出一个小巧的、由不同颜色木头拼接成的复杂鲁班锁,正是之前老鬼给的那个。“他说……关键时候……或许有用。我怀疑……这可能是一种……联络信标或者身份凭证。”
鲁班锁?老鬼的东西?这背后又牵扯到什么?
“第三,”隼的目光投向岩缝深处那未知的黑暗,“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找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鸦巢’不能轻易回去,我们需要……新的盟友和信息渠道。”
新的盟友?在这敌友莫辨的迷局中,还能相信谁?
就在这时,一首昏迷的符伯,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手指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符伯!”我和隼同时喊道。
符伯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无光,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音:
“……灯……油……尽……灰……烬……余……温……”
灯油耗尽,灰烬余温?这是什么意思?是谶语?还是提示?
说完这几个字,符伯头一歪,再次陷入深度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丝。
我和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和凝重。符伯在昏迷前留下的只言片语,必然有其深意。
“灰烬余温……”隼喃喃重复着,目光再次落在我那缠绕着安魂线的右臂上,眼神若有所思。
岩缝里陷入了沉默,只有水滴声和我们沉重的呼吸。外界的危险并未远离,体内的伤痛时刻折磨,前路迷雾重重。但在这绝境的灰烬中,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和“责任”的余温,正悄然蔓延。
我握紧了左拳,感受着右臂深处那若有若无的变化。失去,或许是为了更好的获得。逃亡,终将走向反击。
而符伯那句谜语般的“灰烬余温”,究竟指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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