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冰面碎裂的声音如同催命符，在死寂的河滩上格外刺耳。我们三人连滚带爬，几乎是拖着彼此，拼命远离河岸。身后，那股冰冷庞大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后背，冻得人血液都快凝固了。
“操！操！操！”王瘸子一边跛着脚狂奔，一边语无伦次地咒骂，“没完没了！这他娘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回头！快跑！”陈玥架着我半边身子，断臂处传来的剧痛让她额头冷汗涔涔，但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吓人。
我几乎是被两人拖着走，每一次脚步落地，胸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龙鳞贴在伤口处传来的冰凉感，勉强压制着皮肤下那股灼热的躁动，但右臂上浮现的青黑色鳞片纹路却越来越清晰，甚至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昆虫啃噬般的麻痒感。
操…这龙蜕…到底是在治伤…还是在催命？！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好不容易冲进村口，躲到一堵半塌的土墙后面。我们三人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如同离水的鱼。
“暂…暂时安全了…”王瘸子瘫在地上，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灰败，“那…那玩意儿…没追上来吧？”
我强忍着剧痛，小心翼翼地从墙头探出半个脑袋，望向河面。
月光下，老鸦河如同一块巨大的、青黑色的墨玉，死寂无声。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惨白的月光，看不到任何阴影和幽绿的瞳孔。那股恐怖的龙威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硫磺腥气。
“好像…沉下去了…”我嘶哑道，心头却不敢有丝毫放松。那条龙…太诡异了！它明明可以轻易杀死我们，为什么只是威慑？
“娘的…吓死老子了…”王瘸子拍着胸口，后怕不己，“这鬼龙…到底想干啥？蹲在河里当宅男？”
“它在…适应。”陈玥靠着土墙，撕下衣襟重新包扎断臂，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或者说…在…蜕变。”
蜕变？我心头一动。想起《水府秘录》里似乎提过，真龙久困脱困，需汲取水脉灵气，蜕去旧躯，方能恢复全盛…
“龙蜕…”我下意识摸向胸口那块冰凉坚硬的鳞片，“它留下鳞片…是不是…也是蜕变的一部分？”
“管它呢！”王瘸子挣扎着坐起来，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贪婪，“这玩意儿…可是宝贝！能治你的伤！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胸口：“小川…感觉咋样？那鳞片…好使不？”
我仔细感受了一下。胸口灼痛感确实减轻了不少，龙血纹路的躁动也被压制下去。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重了。而且…右臂的麻痒感越来越明显，皮肤下的青黑色纹路甚至微微凸起，摸上去…硬硬的…像是…真的鳞片？！
“有…有点用…”我含糊道，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但…好像…有点不对劲…”
“啥不对劲？”王瘸子凑过来，浑浊的老眼仔细打量我的伤口，突然“咦”了一声，“这…这鳞片…颜色…咋变深了？”
我低头一看，心头猛地一沉！果然！原本青黑色的龙鳞，此刻边缘竟然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色？！就像是…被我伤口的血…染上去的？！
更诡异的是，鳞片表面那些天然的纹路，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微微蠕动？！像是…活物？！
“操！这鳞片…是活的？！”王瘸子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缩回去。
“不是活的…”陈玥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是…在吸收！吸收小川的血…和…龙血！”
吸收？！我头皮瞬间炸开！猛地想将鳞片扯下来！
但…晚了！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鳞片的瞬间！
嗤——！
鳞片边缘猛地变得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粘”在了我的伤口上！一股更加冰冷、却又带着诡异吞噬力的气息，顺着伤口疯狂涌入体内！狠狠撞向那刚刚被压制的龙血！
“呃啊——！”我闷哼一声，眼前一黑！全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皮肤下的龙血纹路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暴起！灼痛感瞬间飙升！右臂那青黑色的鳞片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凸起！指甲甚至开始变得尖锐、泛起青黑色的金属光泽！
“小川！”陈玥脸色剧变，一把按住我剧烈颤抖的肩膀！
“扯…扯掉它！”王瘸子也慌了，枯瘦的手哆嗦着伸向鳞片，试图把它抠下来！
但他的手刚碰到鳞片，就如同触电般猛地弹回！指尖瞬间覆盖上一层白霜，冻得他龇牙咧嘴！
“操！冻…冻死老子了！”
“别碰！”陈玥厉声阻止，眼神无比凝重，“这鳞片…在吞噬他的龙血…反过来…压制他本身的血气！”
吞噬龙血？！压制血气？！
我心头骇然！难怪越来越虚弱！这龙蜕…根本不是疗伤圣药！是…是陷阱？！那条龙…早就料到我会用它的鳞片疗伤？！它是在…借我的手…养它的鳞？！甚至…把我当成…它蜕变的…养料？！
“吼——！！！”
仿佛印证我的猜想！远处的河面！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却带着一丝满意和慵懒的龙吟！冰面微微震动，一股无形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吸力遥遥传来！我胸口那块鳞片猛地一热！吞噬的速度骤然加快！
“呃啊——！”我再也支撑不住，惨叫一声，整个人蜷缩在地，剧烈地抽搐起来！皮肤下的龙血纹路如同烧红的铁丝网，勒得我几乎窒息！右臂彻底覆盖上了一层青黑色的、冰冷坚硬的鳞片，五指扭曲变形成利爪，狠狠抓挠着地面，留下深深的沟壑！
“小川！坚持住！”陈玥死死按住我，急声对王瘸子吼道，“想办法！快！”
“我…我能有啥办法？！”王瘸子急得团团转，枯瘦的手在身上胡乱摸索，突然，他动作一顿，猛地掏出一个东西——“对！这个！周老道的药粉！驱邪的！”
他手里捏着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周老道留下的、混合了朱砂雄黄的药粉。他也不管有用没用，哆嗦着就要往我伤口上撒！
“别！”陈玥一把拦住他，“没用！这是龙气！不是普通邪祟！”
“那…那咋办？！看着他死啊？！”王瘸子带着哭腔吼道。
“剑…斩龙剑…”我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意识在剧痛和冰冷中挣扎，“用剑…挑开…鳞片…”
“对！剑！”王瘸子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向扔在不远处的斩龙剑！
陈玥则死死压住我疯狂挣扎的身体，额角青筋暴起：“忍住！小川！忍住！”
王瘸子抓起斩龙剑，剑身冰冷沉重，他双手握着，哆哆嗦嗦地跑回来，对着我胸口的鳞片，却迟迟不敢下手：“操…这…这咋挑啊…万一捅穿了…”
“快点！”陈玥厉声催促！
王瘸子一咬牙，眼睛一闭，剑尖猛地朝鳞片边缘刺去！
就在剑尖即将触碰到鳞片的瞬间——
嗡——！！！
斩龙剑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抗拒的嗡鸣！剑身青光一闪即逝，随即彻底黯淡！一股冰冷的、带着厌恶情绪的力量顺着剑柄反弹回去，震得王瘸子“哎呦”一声，差点脱手！
“操！这破剑…它…它不干！”王瘸子哭丧着脸。
斩龙剑…抗拒触碰龙蜕？！为什么？！
“用…用血…”我意识模糊，凭着本能嘶吼，“我的血…抹在…剑上…”
王瘸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抓起我的右手（那只正在龙化的利爪），用剑锋在指尖狠狠一划！
嗤！
黑红色的血液混合着淡金色的液体涌出！王瘸子赶紧将血抹在斩龙剑的剑锋之上！
嗡——！！！
鲜血接触剑身的瞬间！斩龙剑再次震动！这一次，不再是抗拒！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一丝嗜血渴望的…共鸣？！剑身那黯淡的符文微微亮起，散发出微弱的青光！
“就是现在！”陈玥喝道！
王瘸子鼓起勇气，看准鳞片边缘，用沾血的剑尖猛地一撬！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撕扯皮革的声响！那块死死吸附在我伤口上的龙鳞，被硬生生撬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极其冰寒、带着浓烈龙腥气的黑血，猛地从缝隙中喷射而出！溅在王瘸子手上，瞬间冻得他怪叫一声！
“吼——！！！”
远处河面，那条龙似乎感应到了，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冰面剧烈震动！
“快！出！”陈玥死死按住我因为剧痛而疯狂挣扎的身体！
王瘸子眼睛都红了，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剑柄，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挑！
“噗——！”
龙鳞被彻底挑飞！带起一大块焦黑皲裂的皮肉和暗红色的血冰！一个碗口大的、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伤口边缘的肌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还在微微蠕动！更恐怖的是，伤口深处，隐约可见几丝…暗金色的、如同活物般扭动的…细线？！
那是…龙鳞留下的“根”？！它己经…开始和我的血肉融合了？！
“呃啊——！！！”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冲垮了意志！我眼前彻底一黑，惨叫一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冰冷…黑暗…
意识在无尽的冰渊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嘈杂的人声将我从黑暗中拉扯出来。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全身如同被碾碎般剧痛。我躺在纸扎铺后屋的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但依旧冷得浑身发抖。胸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比之前更加猛烈。
“醒了！醒了！”王瘸子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疲惫。
陈玥的脸庞映入眼帘，苍白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带着一丝锐利：“感觉怎么样？”
“冷…疼…”我牙齿打颤，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
“伤口…恶化了…”陈玥的声音低沉，掀开被子一角。
我低头看去，胸口那个被龙鳞撕开的伤口触目惊心！碗口大的血洞边缘肌肉呈现出坏死般的青黑色，深处那些暗金色的细线似乎更加清晰，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微微蠕动着。右臂的龙化没有消退，反而更加严重！青黑色的鳞片己经覆盖到了手肘，五指彻底变成了狰狞的利爪，冰冷坚硬。
“龙鳞的根…除不掉…”陈玥脸色难看，“周老道的药…只能勉强压制…阻止它继续蔓延…”
“那…那咋办？”王瘸子哭丧着脸，“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川变成怪物吧？”
“还有一个办法。”陈玥眼神一厉，看向墙角，“用它！”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墙角，斩龙剑静静倚靠着，剑身依旧锈迹斑斑，但剑锋上残留着我的黑金色血迹，却散发着一种诡异的…活性？
“剑…能斩断…那些根？”我嘶哑问。
“不确定。”陈玥摇头，“但…这是唯一的希望。而且…”她顿了顿，眼神复杂，“你的血…似乎能让剑…产生某种变化。”
我的血？我看向那锈迹斑斑的剑锋。是因为龙血？还是…别的？
“试试…总比等死强…”我咬着牙，强撑着想要坐起，却浑身无力。
“等你缓口气！”陈玥按住我，“现在动手，你会首接疼死！”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铺子大门突然被人敲响！声音急促而慌乱！
“谁？！”陈玥瞬间警惕，枪口瞬间指向门口！王瘸子也抄起了桃木棍。
“小川！陈警官！开门！快开门啊！”门外传来张老汉儿子带着哭腔的嘶喊，“我爹…我爹他…他活过来了！但…但他不对劲！满院子乱爬！还…还咬死了我家老母鸡！生吃的！”
张老汉？！那个变成龙伥被斩龙剑钉死的张老汉？！活过来了？！
我们三人脸色同时剧变！
“不止…不止我爹！”门外的声音更加惊恐，“村头…村头李二狗…前天淹死的那个…也…也从河里爬出来了！浑身湿漉漉的！见人就咬！”
“还有…还有赵寡妇…她…她也…”
活尸？！被龙气污染的死尸…全都…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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