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无边无际的冷,不是冰天雪地那种能冻裂骨头的干冷,而是另一种…更彻底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的死寂。
我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心跳,只有一点微弱的意识,像风中残烛,飘荡在无尽的黑暗里。
我是谁?我在哪?我…死了吗?
记忆碎片混乱地闪过——腐绿的巨龙、崩塌的湖床、无尽的黑暗、还有…斩龙剑那决绝的青光…
对了…我好像…把自己给献祭了?
这念头像针一样刺了一下,那点微弱的意识猛地凝聚了一点。
没死透?
试图感知西肢,却像是指挥别人的身体,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棉花。只有右臂的位置,传来一种奇怪的…既灼热又冰凉的矛盾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蠕动、扎根。
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只能勉强感觉到极其微弱的光线变化,和一些模糊的、扭曲的声音,像是隔着深水传来。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细胞活性异常…龙化指数飙升…快超过临界值了…”
“…能量反应稳定了…破口暂时闭合…他做到了…”
“…必须立刻进行深度冻结!否则一旦彻底龙化…”
“…带回基地…最高级别隔离…”
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仪器的滴滴声和某种低沉的嗡鸣。听起来…像是磐石和他队员的声音?还有陈玥焦急的询问?
他们没事?那个黑洞…被封住了?
那我…
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那点刚刚凝聚的意识再次涣散,沉向更深的黑暗…
…
不知又过了多久。
一种极其轻微的、持续不断的震动感将我再次从混沌中唤醒。
这一次,身体的感觉回来了一些。像是被泡在冰冷的粘稠液体里,动弹不得,但能感觉到心脏在极其缓慢、微弱地跳动。右臂那蠕动扎根的感觉更加清晰了,甚至有点…痒?
我艰难地,一点点地,掀开了仿佛焊在一起的眼皮。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我躺在一个透明的、棺材一样的舱体内。里面充满了淡蓝色的、散发着微弱凉意的液体。舱壁很厚,外面光线昏暗,能看到金属的顶板和复杂的管线。
我好像…在一个移动的交通工具里?有点像之前那个运输舱,但更高级,更封闭。
微微转动眼球,看向旁边。
旁边并排固定着另一个类似的医疗舱,里面躺着的是阿青,他依旧昏迷着,身上插着更多的管子。稍远一点,王瘸子蜷缩在一个简易座椅上,裹着保温毯,睡得歪歪扭扭,嘴角还挂着点口水印子。
陈玥坐在离我舱体不远的地方,低着头,手里拿着块布,反复擦拭着她的手枪零件,动作有些机械,侧脸看起来疲惫又憔悴。她那条伤臂似乎被重新处理过,固定得更专业了。
看来…我们真的逃出来了?被“巡水人”带着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我尝试着动一下手指,却只引来一阵微弱的电流般的刺痛感和右臂更明显的蠕动感。操…这身子算是彻底废了。
我的轻微动静似乎被察觉了。
陈玥猛地抬起头,看到我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医疗舱边,隔着透明的舱壁,敲了敲,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
声音被舱体和液体隔绝,听不清。
我努力眨了下眼,表示自己醒了。
陈玥松了口气的样子,立刻转身对着前方喊道:“他醒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穿着黑色作战服、但取下了头盔的磐石走了过来。他看起来三西十岁,面容冷硬,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鹰,此刻正带着一种审视的、极其复杂的神情看着我。
他对着舱壁某个位置操作了一下,一个内置的扬声器里传出他的声音,冷静依旧,但似乎少了点之前的公式化:“感觉怎么样?”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塞满了沙子。
“你的声带和身体多处组织受损严重,暂时无法发声。”磐石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听着就好。我们正在返回基地的路上。你的情况很不稳定,龙化过程还在持续,必须尽快进行抑制处理。”
龙化还在持续?我心头一凛。下意识地想看向右臂,但角度不对。
“你做了什么?”磐石的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舱壁,“湖床下的能量破口被一种奇特的混合能量暂时封住了,那种能量 signature 和你,以及那把剑高度吻合。而且…我们检测到,‘龙门’区域的整体能量水平下降了17个百分点。”
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探究。
我做了什么?我也说不清。大概就是…豁出命去,赌了一把吧。
“阿青之前的话…”陈玥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警惕,“你们总部…”
磐石的脸色瞬间沉了一下,他快速瞥了一眼车厢前部他队员所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这件事,等到了基地再说。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果然在隐瞒!阿青的警告是真的!
“你的剑。”磐石转移了话题,目光扫过医疗舱旁边一个同样固定着的金属长盒,“能量反应消失了,像是…陷入了沉睡。剑尖部分有轻微熔铸痕迹,似乎接触过极高能量的核心。”
斩龙剑…沉睡了?是因为最后那一下吗?它找到它的“核心”了?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但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视线再次开始模糊。
磐石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状态,立刻在舱体外操作了几下。一股更强的困意伴随着冰冷的液体注入袭来。
“休息吧。”他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到了基地,会有很多问题。希望你…还能保持清醒。”
他的话音越来越远,我的意识再次沉入冰冷的黑暗里。
最后模糊的印象,是车辆似乎驶入了某种隧道,光线彻底暗了下来,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王瘸子轻微的鼾声。
等我再次有意识时,是被一阵轻微的颠簸和明显的减速感弄醒的。
医疗舱内的液体水平在微微下降,舱盖发出气密解除的轻响,缓缓向上打开。
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刺激得我咳嗽起来,喉咙里像是被锉刀刮过,火辣辣地疼。
“到了。”陈玥的声音传来,她站在舱边,脸色依旧疲惫,但眼神清醒了许多。她帮我拔掉身上的一些传感器贴片,动作小心地避开了我右臂的位置。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臂,心里猛地一沉。
从手肘到指尖,己经彻底不像人手了。青黑色的鳞片覆盖得密密麻麻,紧密厚重,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五指彻底变成了狰狞的利爪,关节粗大扭曲。看上去…更像某种爬行动物的肢体,只是还勉强保持着人类手臂的形状。
妈的…真成怪物了…
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比医疗舱的液体还冷。
王瘸子也醒了,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道:“小…小川…你这手…”
“能动吗?”陈玥更关心实用性。
我尝试着集中意念。那沉甸甸的、仿佛不属于我的力量还在,但操控起来比之前更加滞涩、困难。我费力地,让那利爪般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蜷缩了一下,就像是在操纵一个生锈的巨大铁钳。
“看…看来还行…”王瘸子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时,车厢后门滑开。磐石站在外面,依旧是一身作战服,神情冷峻:“下车。跟我来。”
他身后,不再是荒原或废墟,而是一条宽阔、明亮、却异常安静的地下通道。墙壁是冰冷的合金,天花板很高,镶嵌着发出冷白色光线的长条灯,照得一切纤毫毕现,却毫无温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这里就是“巡水人”的基地?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下车辆(我的右腿好像也有点不听使唤,变得沉重僵硬),跟着磐石走在空旷的通道里。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通道两旁偶尔会出现一些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复杂的电子锁和监控探头。整个环境给人一种极度压抑、被严密监控的感觉。
王瘸子缩着脖子,小声嘀咕:“这地方…咋跟电影里的秘密基地似的…怪瘆人的…”
陈玥则警惕地观察着每一个摄像头和可能的出口。
走了大概五六分钟,磐石在一扇看起来别无二致的金属门前停下,刷了卡,又通过了虹膜扫描,门才无声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放着简单的桌椅,看起来像是个临时问询室或者观察室。
“在这里等一下。”磐石语气不容置疑,“会有人来给你们做初步检查和登记。记住,不要离开这个房间。”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然后便转身离开,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传来电子锁啮合的轻响。
我们三人被单独留在了这个冰冷的小房间里。
王瘸子不安地搓着手,来回踱步。陈玥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没有明显的监控设备(但谁知道有没有隐藏的),然后坐到我旁边,压低声音:“感觉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喉咙,又指了指右臂,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能活下来就好。”陈玥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担忧,“只是…接下来怎么办?那个磐石,不可全信。”
我点了点头。阿青的警告像根刺扎在心里。总部有内鬼,数据能被篡改…那我们来到这里,是安全了,还是自投罗网?
还有我这身体…他们说的“抑制处理”…会是什么?会不会把我当成实验品?
不安的气氛在冰冷的房间里弥漫。
等了大概十几分钟,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门滑开。
但走进来的,不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也不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而是一个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眼神却冰冷如镜,没有任何温度。
“欢迎来到第七号观测站。”他开口,声音平滑得像是机器合成的,“我是这里的行政主管,你们可以叫我‘博士’。”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后定格在我那非人的右臂上,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现在,请配合我们,完成最后的…归档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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