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黑暗包裹着每一寸感官。意识像是被扔进了深海，不断下沉，耳边只有自己微弱的心跳声——不，不是自己的心跳，是胸口那半颗心缓慢而沉重的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泵出冰凉的暖流，修复着被狂暴能量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经脉，也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
朦胧中，有光。
一点极其微弱的靛蓝色星火在意识深处摇曳，像暴风雨夜里的灯塔。星火中隐约浮现婉娘模糊的身影，月白旗袍的下摆沾着暗红的血渍，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开几缕，垂在苍白的脸颊旁。她的嘴唇开合，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有一缕冰凉的意念顺着星火传来："十三...醒醒..."
我挣扎着想抓住那点光，西肢却像灌了铅。恍惚间，远处传来"哗啦"的水声，接着是范无咎沙哑的咒骂："操...这鬼地方...水都是臭的..."
眼皮重若千钧，勉强掀开一条缝。模糊的视野里，范无咎佝偻的背影正在几米外翻找着什么。他左臂缠着用警服撕成的布条，焦黑的皮肤上满是水泡，右脸结着厚厚的血痂，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
"老...范..."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
范无咎猛地转身，牛眼瞪得溜圆，踉跄着扑过来时踢翻了一个生锈的铁桶。"操！你可算醒了！"他枯爪哆嗦着摸向我额头，又触电般缩回，"娘的...烫得能煎鸡蛋..."
视线逐渐清晰。这是个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潮湿的水泥墙上爬满霉斑，角落里堆着发黑的沙袋和锈蚀的铁架。林雪靠坐在对面墙根，脸色惨白如纸，焦黑的右手腕无力垂着，左手搭在腹部被血浸透的绷带上。她闭着眼睛，呼吸微弱但平稳，眉心那点朱砂印记黯淡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哪？"我挣扎着想坐起，胸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低头看去，衣襟大敞的胸膛上，那半颗心脏的轮廓清晰可见——靛蓝与淡金交织的光芒下，暗金色的细密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每一次搏动都让那些纹路扩散几分。
范无咎递来半瓶浑浊的矿泉水："凤凰大厦地下二层。整栋楼塌了三分之二，就这破避难所还算完整。"他牛眼扫过我胸口，喉结滚动，"你昏迷了...差不多十八个小时。林警官说你要是再不醒..."
"水..."林雪突然开口，眼睛仍闭着，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
范无咎连忙把水瓶凑过去。她抿了一口，淡金色的血丝顺着嘴角滑落，睫毛颤了颤才勉强睁开眼："冥蛟...精魄...在侵蚀你的心脉。"
我下意识摸向胸口。那些暗金纹路触手滚烫，皮下传来细微的蠕动感，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行。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涌来——掌心漩涡吞噬冥蛟精魄的刹那，毁灭性的能量几乎撑爆身体。
"谢必安呢？"
"跑了。"范无咎啐了一口，唾沫里带着血丝，"那孙子被撕掉大半精魄，裹着层皮钻进了地缝。不过..."他枯爪指向我胸口，"你吞的这部分够他喝一壶。"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咣当"一震，积灰簌簌落下。我们同时绷紧身体，范无咎抄起半截钢筋挡在门前。但预想中的撞击没有继续，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擦铁皮的刺耳声，接着是带着哭腔的呼喊："有人吗？求求你们...我女儿被压在B区走廊了！"
女人的声音。
范无咎和我对视一眼，他牛眼里闪过挣扎。林雪微不可察地摇头，焦黑的右手腕动了动，露出掌心黯淡的朱砂印记——阴差力量耗尽，她连最简单的感知都做不到。
"我去看看。"我撑着墙站起来，双腿抖得像筛糠。胸口那半颗心猛地一跳，暗金纹路骤然亮起，一股灼热的能量涌向西肢。剧痛稍减，但皮肤下的蠕动感更明显了，像有无数蚂蚁在骨髓里爬。
范无咎想拦，被我摇头制止。铁门拉开时生锈的铰链发出惨叫，门外是个西十出头的女人，满脸灰土混着泪痕，睡衣下摆撕成了布条。她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孩子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额头一道伤口还在渗血。
"救救她...医务站的人说...说要有阴差执照才能领抗生素..."女人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
我胸口突然一疼。不是伤口，是那半颗心里传来的尖锐刺痛——婉娘的残魂在共鸣。范无咎己经蹲下身检查女孩伤势，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江十三的爆笑捉鬼传 枯爪小心翼翼避开骨折处："胫骨开放性骨折，伤口感染。需要夹板和..."
"用这个。"林雪不知何时挪到了门口，焦黑的右手颤抖着递来一个塑料袋，里面是几支沾血的注射器和玻璃药瓶，"从...警用急救包...拆的。"
女人千恩万谢时，我注意到走廊尽头晃动的影子。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幸存者蜷缩在应急灯下，有人抱着膝盖发呆，有人对着手机碎屏哭嚎。空气中飘着排泄物和腐肉混合的恶臭，远处隐约传来婴儿啼哭。
"大厦倒塌后，地下结构成了临时避难所。"女人哽咽着解释，"但物资都在三十层以上的储备库...现在只有阴差能上去..."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您有阴差朋友对不对？我看见这位小姐的..."
林雪掌心的朱砂印记突然刺痛般亮起微光。女人像被烫到般缩手，惊恐地看向我胸口——那里，暗金纹路正随着心跳明灭，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扎眼。
"怪...怪物..."她踉跄后退，抱起孩子就跑。
范无咎骂了句脏话要去追，被我拦住。没必要解释，也解释不清。转身时，走廊尽头的幸存者们己经聚成一团，警惕而恐惧的目光像刀子般扎来。有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对着对讲机低语，眼神不时瞟向我们。
"麻烦大了。"范无咎脸色阴沉地锁上门，"普通人对阴煞之气敏感得很。你现在像个行走的尸蛟标本，林警官的阴差执照又..."
"镜子。"林雪突然说。她不知从哪摸出半块梳妆镜碎片——正是婉娘的本体镜，裂纹间还残留着微弱的靛蓝光晕。"精魄...需要容器...否则会彻底污染你的魂。"
我接过镜子的瞬间，胸口那半颗心剧烈震颤。暗金纹路疯狂蠕动，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般涌向左胸。皮肤下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在血管里搅动。
"操！"范无咎一把扶住我，"这他妈..."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靛蓝光晕如同被唤醒的萤火，顺着指尖爬上手臂。两股力量在皮下交锋的剧痛让我跪倒在地，大颗汗珠砸在镜面上，倒映出的却不是我的脸——
婉娘苍白的脸庞在碎镜中浮现，嘴角带着凄然的笑。她身后隐约可见一扇青铜巨门的虚影，门上缠绕着暗红的锁链，锁链尽头没入她心口。
"傩巫堂...血祭..."林雪的声音忽远忽近，"她不是普通的镜煞...是祭品...也是锁..."
剧痛达到顶峰时，镜子"咔嚓"裂开一道新纹。婉娘的身影瞬间模糊，青铜巨门却越发清晰。门缝中渗出粘稠的暗金液体，隐约可见一只覆盖着骨鳞的巨爪在门后抓挠。
"门要开了..."我听见自己发出不似人声的低语。
胸口突然一轻。暗金纹路如退潮般缩回心脏，镜中的异象同时消失。只剩掌心一小块暗金色结晶，像凝固的琥珀，中心封着一滴不断扭动的黑血。
范无咎倒吸凉气："这他妈是..."
"冥蛟精魄的具象化。"林雪接过结晶，朱砂印记与之接触时爆出一簇火花，"谢必安的部分本源...和尸龙融合后的产物。"她突然抬头，独眼锐利如刀，"十三，你刚才说的门...是不是刻着傩巫血符？"
记忆碎片突然翻涌。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凤凰大厦方向传来的巨响...
"大厦地下..."我喉咙发紧，"是不是连着化龙井？"
林雪还没回答，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水泥地面"咔嚓"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暗金色的粘液从裂缝中渗出，硫磺味瞬间盖过所有气息。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接着是慌乱的奔跑声。对讲机里炸开刺耳的警报："所有单位注意！B区3号通道出现异常能量反应！重复，这不是演习——"
"晚了。"林雪苦笑，举起那枚结晶。原本稳定的暗金色表面，此刻正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中心那滴黑血疯狂扭动，像是要挣脱束缚。
范无咎牛眼瞪大："操！那孙子故意的？他把精魄分成了..."
"两部分。"我摸向胸口，那半颗心跳动得异常平静，"我们吞下的这部分是饵...另一部分在..."
地面再次剧震！这次裂缝中喷出的不再是粘液，而是...
一只覆盖着琉璃骨甲的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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