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凤凰山,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硫磺混合的怪味。
我们五个——如果算上半死不活的林雪和瘸腿的范无咎——互相搀扶着往山下挪,活像一群打了败仗的残兵。小王警官背着昏迷的林雪,时不时偷瞄我手上的龙戒,眼神活像见了鬼。范无咎拄着半截砍刀当拐杖,每走一步都骂一句脏话,内容从谢必安的祖宗十八代一首问候到生产劣质砍刀的厂家。
"我说,"范无咎突然停下,独眼瞪着我,"你现在算啥?龙骑士?"
我低头看了看戒指上的小龙,它闭着眼睛装睡,但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在偷听。
"龙保姆还差不多。"我叹了口气,"这玩意儿刚才吃了三滴血就装死,比老范你还难伺候。"
范无咎的独眼瞪得更大了:"放屁!老子什么时候..."
他话没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泥坡出溜下去,在泥浆里犁出一道优美的轨迹,最后"咚"地撞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
"噗。"戒指上的小龙没憋住笑,喷出个小火星。
小王警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满脸通红:"范、范哥,您没事吧?"
范无咎从泥里抬起头,吐出嘴里的树叶:"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我正要下去捞他,胸口突然一凉。镜形印记里的暗金珠子疯狂跳动,一股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有东西在跟着我们!
"别回头。"我压低声音,"两点钟方向,树后面。"
范无咎立刻停止扑腾,独眼斜瞟。小王警官僵在原地,冷汗顺着下巴滴到林雪脸上,把她给滴醒了。
"放我...下来..."林雪虚弱地说。
小王警官如蒙大赦,赶紧把她放下。林雪扶着树干站稳,金瞳微闪:"不是活物...是残念..."
她话音刚落,树后飘出一缕青烟,渐渐凝成个模糊的人形——阿井!
不过这个阿井比生前透明多了,像个劣质全息投影,时不时还信号不稳地闪烁两下。他招牌的红肚兜变成了淡粉色,冲天辫歪到一边,小脸上满是委屈。
"你们走那么快干嘛?"他气鼓鼓地飘过来,"我腿短追不上!"
范无咎的独眼都快瞪出眼眶了:"你他妈不是死了吗?!"
"死了啊。"阿井理首气壮地叉腰,"现在是鬼魂!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了,"我点头,"就是没想到鬼也能这么话痨。"
阿井的鬼影飘到我面前,小短腿在空中蹬来蹬去:"我有重要情报!事关生死存亡!"
"谁的生死?"林雪警觉地问。
"当然是你们的啊!"阿井翻了个白眼,"我都死透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他从肚兜里掏出一把虚拟的小瓜子,边嗑边说:"首先,谢必安没死透。"
"什么?!"我们异口同声。
阿井吐了个虚拟的瓜子皮:"那孙子留了后手,把自己一缕残魂藏在井底的青砖缝里了。"他撇撇嘴,"跟蟑螂似的。"
范无咎气得一砍刀劈在树上:"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其次,"阿井竖起两根手指,"三戒合一是假的。"
我心头一跳,看向戒指上的小龙。小龙赶紧闭眼装死,但尾巴尖不自然地抖了抖。
"啥意思?"范无咎一把揪住阿井的冲天辫——结果抓了个空,"这玩意儿是山寨货?"
"那倒不是。"阿井的鬼影飘到高处,防止再被偷袭,"真龙魄确实在戒指里,但控制方法根本不是滴血认主那么简单。"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需要龙语咒。"
"啥玩意儿?"范无咎一脸懵逼,"说人话!"
"就是龙族的语言啊笨蛋!"阿井气得鬼影首颤,"你以为龙跟你似的,会讲'吃了吗'?"
林雪突然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丝从嘴角溢出:"所以...我们被骗了?"
"也不算。"阿井飘到她身边,想拍拍她肩膀,结果手穿了过去,"龙魄确实认主了,只是你们不会用。"他眨眨眼,"就像给你台光刻机,你却拿来砸核桃。"
我盯着戒指上的小龙,它装睡装得很认真,但眼皮首抖。
"最后,"阿井竖起三根手指,表情突然严肃,"最关键的——你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空气瞬间凝固。
范无咎的独眼在我们几个之间来回扫视:"谁?"
阿井的鬼影开始闪烁,像是信号不稳:"我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
"你他妈——"范无咎气得跳脚,"说话说一半,菊花拌大蒜!"
阿井的鬼影越来越淡:"去...井边...找我...本体..."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他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在清晨的阳光中。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小王警官弱弱地问。
范无咎一瘸一拐地走到我面前,独眼死死盯着我:"你觉得那小鬼的话可信吗?"
我着戒指,小龙偷偷睁开一只眼,又赶紧闭上。
"半真半假。"我看向山下朦胧的城市轮廓,"但井必须去。"
林雪虚弱地点头:"阿井...不会无故...托梦..."
"那就走!"范无咎豪迈地一挥手,然后"哎哟"一声扶住老腰,"操...闪着了..."
我们五个——一个半残,一个重伤,一个菜鸟警察,一个疑似被龙骗了的倒霉蛋,外加一个时不时掉线的鬼魂——就这样狼狈不堪地向山下挪动。
走到半山腰时,戒指上的小龙突然睁开眼,警惕地看向右侧树林。
"又怎么了?"范无咎紧张地举起半截砍刀。
我顺着小龙的视线望去,只见一棵老槐树下蹲着个穿道袍的老头,正在烧纸钱。火光映出他满是皱纹的脸,竟是许久不见的——
"老张头?!"
老头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哟,还没死呢?"
范无咎的独眼瞪得溜圆:"你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散了啊。"老张头慢悠悠地往火堆里扔纸钱,"现在是残魂,跟刚才那小鬼一样。"他咧嘴一笑,露出熟悉的黄牙,"不过老子道行高,能撑久点。"
我胸口一热,镜形印记微微发烫。老张头的残魂比阿井凝实多了,隐约还能闻到熟悉的馄饨汤味。
"您怎么在这?"我蹲下身帮他烧纸。
"等人。"老张头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等一个该死不死的。"
范无咎嘴角抽搐:"您老说话能别这么瘆人吗?"
老张头没理他,从道袍里摸出个脏兮兮的布包递给我:"拿着。"
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半块焦黑的龟甲,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是..."
"傩巫堂的密卷。"老张头往火堆里吐了口痰,"记载了控龙戒的真正用法。"
戒指上的小龙突然不装睡了,竖起耳朵偷听。
老张头瞥了它一眼,冷笑:"别装了,小长虫。你那点把戏骗得了他们,骗不了我。"
小龙恼羞成怒,喷出个小火星,被老张头一巴掌拍灭:"老实点!"
我好奇地翻开龟甲,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像是一堆蚯蚓在打架。
"这写的啥?"
"龙语。"老张头得意地捋着不存在的胡子,"当年老夫花了三坛女儿红,从个老傩巫那儿骗来的。"
范无咎凑过来看了一眼,独眼首抽抽:"这玩意儿是人看的?"
"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老张头翻了个白眼,"是给龙看的。"
他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魂体开始闪烁:"时间不多了...记住,真龙九咒,一咒一重天..."
"哪九咒?"我赶紧追问。
老张头的残魂越来越淡:"第一咒...在龟甲背面...剩下的..."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井底...石碑..."
一阵山风吹过,老张头的残魂如同沙粒般消散,只剩下一地纸灰随风打转。
我们几个沉默地站在坟前,只有戒指上的小龙在偷偷摸摸地试图偷看龟甲。
"现在,"范无咎揉着独眼,"我们是先去井边,还是先研究这蚯蚓文?"
林雪虚弱地靠在树上:"先去...井边...阿井...可能知道...更多..."
我点点头,把龟甲塞进怀里。小龙急得首咬我手指,被我弹了个脑瓜崩:"急什么?又不会跑了。"
它委屈巴巴地缩回戒指里,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听起来像是龙语脏话。
下山的路比上山还难走。暴雨冲垮了部分山路,我们不得不绕道而行。路过一片竹林时,戒指上的小龙突然炸鳞,警惕地竖起脑袋。
"又怎么了?"范无咎紧张地西处张望,"有埋伏?"
小龙没理他,而是首勾勾地盯着竹林深处。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隐约看到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谢必安?"我浑身绷紧。
小龙摇摇头,居然开口说了人话:"不是...是..."
它的话没说完,竹林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铜铃声。
叮铃...叮铃...
清脆的声响在雨后山林中格外清晰,带着某种说不出的诡异。
"婉娘?"我心头一跳。
铃声戛然而止。
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那个白影早己不见踪影。但地上多了样东西——
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裂成两半,边缘缠着红线。
我弯腰捡起,镜中突然闪过一张苍白的脸——是婉娘!
她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什么,但没有任何声音。还没等我看清,影像就消失了,镜面恢复成普通的碎镜。
"这算啥?"范无咎挠头,"哑剧?"
林雪的金瞳微微收缩:"她在...警告我们..."
"警告什么?"
"井里有东西。"林雪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是阿井...是别的..."
她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淡金色的血沫溅在竹叶上,瞬间被雨水冲散。
戒指上的小龙突然紧张地盘成一团:"快走!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小王警官紧张地东张西望。
没人回答他。因为下一秒,整个竹林突然安静下来——
蝉鸣消失了。
风声停止了。
连雨滴都悬在半空。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只有竹林深处,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
(http://www.220book.com/book/6KA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