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东头老宅院的灯笼在夜风里乱晃，像吊死鬼吐出的舌头。二狗子蜷在门墩上，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远山哥！我爹...我爹咽气前攥着把铜钱往嘴里塞啊！"他摊开掌心，三枚"道光通宝"沾着黑红的血痂，钱孔穿着墨绿色的水草绳。
何春生的道袍下摆滴着泥水，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留下血印子。他锁骨处的"78"符纹己乌黑发胀，喘息间带出铁锈味："炼活尸奴要生灌铜水封七窍...老村长怕是被人当炉鼎了！"
灵堂弥漫着浓烈的檀腥气。王守业的遗体停在柏木棺材里，寿衣前襟鼓囊囊的，仿佛藏了只活物在下面起伏。二狗子扑在棺沿哭嚎时，我瞥见死者指甲缝里嵌着青黑色的河泥——与井台童尸身上的淤泥一模一样！
"午时三刻落葬！"抬棺的李麻子吼着，脖颈暴起青筋。八个汉子刚抬起棺材，棺底突然渗出墨绿色黏液，滴在地上滋啦作响。
"尸液化阴水了！"何春生暴喝，三清铃甩向棺椁，"压回去！"铜铃撞在柏木上炸出火星，棺内猛然传出抓挠铁板的刺啦声！抬棺绳应声崩断，整口棺材轰然砸地！
二狗子突然拽住我："地窖...我爹说井里捞的东西藏地窖了！"
地窖寒潭
掀开青石板的刹那，腐臭味冲得人几乎窒息。窖底竟蓄着漆黑的水潭，水面上漂浮着十来具泡胀的猫尸，每只猫头都钉着锈透的棺材钉！潭心立着半截残碑，碑面"玄清"殄文被污血涂抹，中央嵌着拳头大的青铜八卦镜。镜面朝内，背刻"敕令镇煞"的云篆倒映在水中，竟映出个佝偻的人影正掐着一群孩童的脖子！
"天官赐灾镜..."何春生咳着血沫，剑指在胸前画出血符，"镜背锁怨魂，镜面照真凶！"
符光刺入镜面的瞬间，潭水剧烈沸腾！碑底突然裂开孔洞，暗红色的铁匣缓缓升起。匣面贴满黄符，缝隙里伸出一缕花白的头发——正是老村长头顶那绺！
二狗子疯叫着扑向铁匣："爹啊——"
"别碰！"何春生桃木剑猛劈水面。剑锋扫过处，潭底突然睁开十几双幽绿的眼睛！那些泡烂的猫尸齐刷刷抬头，钉在颅骨的棺材钉嗡嗡震鸣，口吐人言："丁亥...误我..."
恐怖的音浪震得地窖顶棚簌簌落土。何春生撕下道袍掷向水面，浸血的内襟展开成太极图："封魂！”血图盖住潭面的刹那，铁匣"咔嚓"弹开。匣内没有骸骨，只有半面破碎的青铜古镜，和一截干枯的左手！
断手紧攥着发黑的族谱，小指戴的青玉扳指己碎裂。谱页翻至"癸酉年"时，墨写的名录被血圈去十二个孩童姓名，空白处批着句殄文：
七十七代夺魂补煞
"丁亥...是我师叔祖的道号！"何春生突然踉跄跪倒，"他用童子命炼阴丹补命魂..."话未说完，地窖顶棚"轰"地破开大洞！
月光泼洒而下。灵堂那具柏木棺材竟悬在破洞上方！棺盖不知何时掀开了半截，王守业的尸体正首挺挺立在棺中，寿衣前襟裂开，露出胸前镶嵌的青铜八卦镜——镜背朝外，正对地窖水面！
水面映照的八卦镜里，赫然浮现个穿靛蓝道袍的虬髯道士虚影！虚影右掌缺失，断腕处滴着黑血，口中咒骂："玄清...叛徒..."
"镜煞通幽！"何春生嘶吼，桃木剑贯穿族谱钉入水潭，"破虚！"
潭水倒卷成墨龙！悬空的棺材劈头砸落，立在潭中的残碑轰然坍塌。王守业尸身从棺中扑出时，胸前铜镜与水面虚影猛地重合。镜面"咔"地裂开蛛网纹，映出的虬髯道士突然炸成血雾，泼了二狗子满头满脸！
血雾落地凝成八个蠕动的殄文：
子时钉棺，百煞归宗
柏木棺材突然剧烈晃动！尸身空荡荡的眼窝里，蛆虫裹着淤泥往外喷涌。何春生暴喝："快钉棺！它在召..."
话未说完，院外传来李麻子撕心裂肺的惨叫："老村长活啦！"
灵堂惊变
血月挂在老槐树梢。王守业的尸身端坐太师椅，指甲己暴长三寸，正抠挖着自己的胸口。七枚青铜钱在皮肉下鼓动，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二狗子外婆瘫在门槛哭嚎："七窍封钱...是七煞夺魂钉啊！"
何春生一脚踹倒供桌。铜香炉滚落，香灰在地面铺成八卦阵："李麻子！墨斗！"沾满血和朱砂的墨线飞弹而出，横七竖八缠上尸身。墨网触及皮肤时爆起青烟，尸体胸口镶嵌的八卦镜竟开始反向旋转！
镜面每转一寸，墨线就崩断一根。尸体的头颅发出咔嚓的扭转声，下颚垂落，露出塞满的糯米。更骇人的是，糯米正缓缓变成墨绿色，渗出腥臭的粘液！
"棺菌养尸...谁给他喂的夹生饭？！"何春生抓把香灰混入舌尖血，凌空画符，"天火炎精急急如律..."
咒语中断在刺耳的咯嘣声中。尸体塞满糯米的嘴里猛然刺出一截桃木钉，钉尖挑着半张焦黑的符纸——正是昨夜河边那具焦尸头顶的灭魂钉！
钉尾缠着的墨绿水草无风自动，如活蛇般指向村口井台。二狗子突然疯扑上去："爹！"他枯瘦的手指抓向桃木钉的瞬间，整具尸体胸腔轰然炸开！
腐肉枯骨间，那面青铜八卦镜跌落在地，镜面碎片里映照出的竟是——
村口歪脖子老槐树的枝桠上，不知何时挂了十二双湿透的童鞋！此刻鞋子正齐刷刷转动鞋尖，对准了灵堂中央！
镜子碎片闪过人影，那个头戴破斗笠的驼背拾荒老汉，正蹲在井台边啃食着什么。月光照亮他脚边散落的物件——分明是何春生昨天在河边法坛丢失的铜钱剑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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