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闻道宫的瞬间，帝俊与太一感觉自己仿佛从喧嚣燥热的洪荒，一步踏入了另一个宁静祥和的世界。
外界那因量劫刚刚结束而依旧残留的稀薄煞气，在这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先天灵气，以及一股令人心神宁静、不自觉便想沉浸其中悟道的玄妙道韵。
天空之中，有仙鹤齐鸣，地面之上，有灵鹿奔走。
远处，三千多名气息沉凝、仙光内敛的弟子，正盘坐在广场之上，虽然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比试，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求知的光芒，没有丝毫骄躁与戾气。
他们看着帝俊与太一这两位不速之客，眼神中虽然带着警惕，却没有多少畏惧，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好奇。
“这……”
即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帝俊，在看到这番景象时，心中也不由得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哪里是一个宗门，分明就是一个理想中的“大道圣地”！
他所建立的妖族天庭，虽然名义上统御万妖，强者如云，但内部派系林立，争斗不休，为了权力和资源，时常爆发流血冲突。整个天庭，都笼罩在一种霸道、森严，却又混乱的氛围之中。
与眼前这闻道宫一比，简首就是草台班子和最高学府的区别！
“好一个闻道宫！好一个万法道尊！”帝俊在心中暗自赞叹。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势力能在短短时间内声名鹊起，甚至让龙族都为之折腰。
仅仅是这份气象，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脾气一向倨傲的东皇太一，此刻也收起了脸上的轻视，眼神中多了一丝凝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笼罩着整个闻道宫的那股道韵，平和、浩瀚，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矩”。在这股道韵的影响下，任何心怀恶念之人，都会感到寸步难行。
“妖皇陛下，东皇陛下，家师己在讲道台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敖青化作引路者，对着二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帝俊与太一，跟随着敖青，一步步走向那座高耸入云的讲道台。
越是靠近，他们越是能感觉到那股“师道”道韵的恐怖。他们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又变回了当年在太阳星上，那个对大道懵懂无知，渴望得到指引的弱小生灵。
终于，他们来到了讲道台下。
云床之上，柳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温和，却又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他们的内心。
“见过道友。”
帝俊与太一，几乎是下意识地，对着柳玄，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在真正见到这位万法道尊的刹那，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傲气，也被彻底打消了。
对方的修为，赫然是与他们同阶的准圣！
而且，其道韵之圆融，气息之内敛，给他们的感觉，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深不可测！
“二位道友，不必多礼，请坐。”
柳玄一挥手，两只由先天乙木之气凝聚而成的蒲团，出现在了帝俊与太一面前。
“多谢道尊。”
二人落座之后，帝俊率先开口，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瞒道尊，我兄弟二人今日前来，是为邀请道尊，加入我妖族天庭！”
他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帝王的自信。
“哦？”柳玄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问道：“不知妖皇陛下，想请贫道，担任何等职位？”
帝俊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我愿奉道尊为我妖族‘帝师’！地位与我兄弟二人等同，在我妖族天庭之中，一人之下，亿万妖族之上！道尊但有所需，整个妖族，都将为道尊所用！”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帝师”，帝王之师。
这几乎是除了“妖皇”之外，最尊贵的职位了。
帝俊相信，洪荒之中，没有任何一个散修大能，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一旦柳玄答应，那么整个闻道宫，连同这三千多名精锐弟子，都将成为他妖族天庭的底蕴。届时，他妖族的实力，必将再次暴涨，彻底压过巫族，成为真正的天地主角！
然而，柳玄听完之后，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多谢妖皇陛下美意。”
“只是，贫道的道，与陛下的道，不同。”
帝俊的眉头，微微一皱：“有何不同？道尊传道授业，我妖族天庭统御万妖，正需道尊这等大贤，来教化妖族，让我妖族彻底摆脱茹毛饮血的蛮荒之态，建立真正的天地秩序。你我联手，岂非是天作之合？”
“陛下说的秩序，是以‘强权’来建立的秩序。”柳玄的声音，依旧平淡。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所有不服从天庭管辖的妖族，都会被定义为‘妖邪’，加以剿灭。所有不认可妖族统治的种族，都会被视为‘异端’，加以打压。”
“这，是霸道。”
柳玄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那三千多名种族各异的弟子，继续说道：“而贫道所求的秩序，是以‘教化’来建立的秩序。”
“有教无类，万灵平等。无论是妖族、巫族，还是龙族、人族，在我闻道宫中，都只是一个身份——求道者。”
“他们所学的，不仅仅是神通法术，更是如何与这片天地，与不同的种族，和谐共存的道理。”
“这，是王道。”
“霸道与王道，看似都能建立秩序，但其根本，却是南辕北辙。”
柳玄的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帝俊的心头。
他陷入了沉默。
他无法反驳。
因为柳玄所说的，正是他正在做的，也是他将要做的。
为了建立妖族的无上霸权，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发动战争，消灭一切敢于反抗的势力。
一旁的东皇太一，却是冷哼一声，开口道：“道尊之言，未免太过理想了！”
“这洪荒，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没有绝对的实力与强权，何谈秩序？你所谓的‘教化’，不过是空中楼阁，不堪一击！”
“巫族那群不修元神，只信奉拳头的蛮子，会听你的教化吗？洪荒之中，那些嗜血好杀的凶兽残余，会听你的教化吗？”
“唯有我妖族天庭，以混沌钟镇压天地，以周天星斗大阵统御星辰，才能为这洪荒，带来真正的和平！”
太一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柳玄闻言，却是笑了。
他没有与太一争辩，而是反问道：“东皇陛下，你可知，贫道当年，为何要指点你二人，那‘阴阳相济’的化形之法？”
帝俊与太一，都是一愣。
这个问题，他们还真没想过。
柳玄悠悠地说道：“因为，太阳，至阳至刚，看似强大，却也失之偏颇。孤阳不生，孤阴不长。唯有阴阳相济，方能生生不息，方为圆满大道。”
“争霸，亦是如此。”
“一味地强权，一味地征伐，看似能迅速建立霸业，但终究会如那烈日中天，盛极而衰。”
“唯有霸道与王道，阴与阳，相互结合，方能长久。”
柳-玄的话，让帝俊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与挣扎。
而太一，则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柳玄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己经在这两位未来妖皇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或许现在不会发芽。
但在未来的某一天，或许就能在关键时刻，改变一些事情的走向。
这，也是一种“投资”。
“所以，妖皇陛下的提议，贫道不能答应。”柳玄给出了最终的答复。
“我闻道宫，将永远保持中立。不入妖庭，不亲巫族，只为传道洪荒，教化万灵。”
“不过……”
柳玄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不能成为同僚，但我们，却可以成为……‘合作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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