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青云圣地外门的朱红大门染成了暖橙色，门楣上 “青云圣地” 西个鎏金大字，在余晖里却透着一股冷意 —— 像南宫璃洛此刻的心情，刚从木屋里出来时，胸口的止血丹还在散发着淡淡的暖流，可那股暖意，却压不住 “青云梦碎” 的沉。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碎玻璃上。粗布短打后背的血渍己经干了，硬邦邦地贴在皮肤上，一动就牵扯着伤口，隐隐作痛。手腕还是肿的，刚才被赵虎攥过的地方，紫红色的指印清晰得能看见每一道纹路，稍微动一下，骨头缝里就传来细细的疼。
门口还排着十来个考核者，大多是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见他从木屋里出来，原本嗡嗡的议论声突然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 有同情的，比如站在队尾那个穿灰布衫的少年，悄悄朝他递了个 “你还好吗” 的眼神；有嘲笑的，比如站在中间那个穿绸缎的少女，撇了撇嘴，跟身边的人小声嘀咕：“我就说吧，没灵根还来凑什么热闹，挨顿打才甘心。”
还有些人，是麻木的。他们要么是己经测出灵根、等着进外门的，要么是还没测、心里忐忑的，对南宫璃洛这样的 “失败者”，只当是看了场无关紧要的戏，眼神扫过他身上的血渍，就很快移开了，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上 “晦气”。
南宫璃洛没看他们。他把头埋得低了点，攥紧了手里的包袱 —— 包袱里的《人体经络图》被他特意塞在最里面，贴着包袱布，生怕刚才的打斗再把书弄坏。怀里的青玉佩硌着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像母亲的手，轻轻按着他的伤口，让他心里的沉，稍微轻了点。
他听见身后传来木屋门 “吱呀” 开合的声音，接着是守卫的吆喝：“下一个！李木子！进来看测灵石！” 那声音很响，带着不耐烦，跟刚才对有灵根少年的温和，完全是两个模样。南宫璃洛的脚步顿了顿，却没回头 —— 他知道，青云圣地的门，从赵虎的拳头砸在他胸口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对他关上了。
“呜呜…… 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哭声，突然从路边的槐树下传来。那声音很轻，像被风吹得快散了，却带着一股子委屈，钻进南宫璃洛的耳朵里。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蹲在槐树下，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
是林小雅。
就是刚才在他前面考核的那个少女，测灵石没亮，被守卫推出来的那个。南宫璃洛记得她的粉色衣裙 —— 布料是很普通的粗布，洗得有点发白，领口绣着一朵小小的白花，针脚很密，看得出来是用心缝的。此刻，那粉色衣裙的后摆沾了点泥土，少女的头发也乱了，几缕碎发贴在满是泪痕的脸颊上。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离近了才看清，林小雅手里攥着的，是个巴掌大的破布娃娃。娃娃的布料是更深的粉色，比她的衣裙还旧，边角都磨出了毛絮，一只胳膊不知道哪儿去了，剩下的那只胳膊，用同色的线缝了又缝，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的布纽扣，其中一颗还松了线，歪歪扭扭地挂在脸上。
“你…… 还好吗？” 南宫璃洛的声音有点哑，刚才被赵虎打出来的血，还堵在喉咙里，说话时带着点涩。
林小雅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脸颊上有两道明显的泪痕，沾着点灰尘，看起来又可怜又狼狈。看见是南宫璃洛，她愣了一下，眼泪又 “吧嗒吧嗒” 地掉了下来，砸在手里的破布娃娃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 我娘攒了半年的钱，才给我凑够来青云的路费……” 林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断的线，“她说…… 她说我要是能进青云圣地，以后就能不用再种庄稼了…… 可我…… 可我连灵根都没有……”
她把破布娃娃抱在怀里，脸埋在娃娃的布料上，哭得更凶了：“这娃娃是我娘做的，她说让娃娃陪着我，像她在我身边一样…… 我现在回去，怎么跟她交代啊……”
南宫璃洛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出发前，母亲把青玉佩塞给他时，眼眶红红的样子；想起父亲蹲在磨盘旁，帮他收拾包袱，说 “路上小心，实在不行就回来” 的语气。他知道这种 “让家人失望” 的恐惧，比赵虎的拳头，更让人难受。
他从怀里掏出老陈给的陶制药瓶 —— 瓶身还带着他胸口的温度，里面还剩两颗止血丹。他拧开瓶塞，倒出一颗，递到林小雅面前：“这个是止血丹，你刚才被守卫推的时候，胳膊好像擦破了，敷上能好得快些。”
林小雅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手里的丹药。那是颗灰褐色的丹药，表面很光滑，透着淡淡的药香，她知道这种丹药 —— 去年她表哥去丹霞派考核时，带过一颗，说是要五块下品灵石才能买到。她赶紧摇头：“我不要，你自己也受伤了，你留着吧。”
“我还有一颗。” 南宫璃洛把丹药往她手里塞了塞，手指碰到她的手心，才发现她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你胳膊上的伤要是感染了，路上会更难受。拿着吧，就当是…… 谢谢你刚才在屋里，帮我挡了一下守卫的眼神。”
其实刚才在屋里，林小雅被推出来时，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同情，并没有真的 “挡” 什么。但南宫璃洛想让她收下，想让她知道，就算考核失败了，也不是没人在意她的委屈。
林小雅捏着那颗止血丹，丹药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暖得她鼻子又一酸。她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小声说：“谢谢你…… 我叫林小雅，家在东边的柳溪镇，离这儿有两百多里。”
“南宫璃洛，青风镇的。” 他也报了名字，蹲下身，帮她把掉在地上的发带捡起来 —— 那是条浅蓝色的布带，边缘有点磨损，上面绣着小小的柳叶，“你…… 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我…… 我不去别的门派了。” 林小雅把发带攥在手里，声音低了下去，“我娘还在家等我，我要是再去别的地方，她该担心了。而且…… 我听我表哥说，别的门派更难进，丹霞派的守卫更凶，去年他去丹霞派，只是问了一句‘没灵根能不能试试’，就被守卫用鞭子抽了好几下，后背都流血了。”
“丹霞派？” 南宫璃洛心里咯噔一下，把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他原本还想着，青云不行，就去丹霞派试试 —— 毕竟丹霞派也是中州平原上的门派，离青风镇不算太远。可林小雅的话，让他心里的期待，又沉了点。
“嗯。” 林小雅点点头，把那颗止血丹小心地放进怀里，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南宫璃洛，“这个给你，是我娘给我晒的野菊花，说路上泡水喝，能清热解渴。我带了很多，给你一小包，你路上用。”
南宫璃洛接过布包，布包是用粗布缝的，很小，只有他的巴掌大，里面的野菊花干干的，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捏着布包，心里暖暖的 —— 在青云圣地，他挨了打，受了嘲笑，却也得到了老陈的止血丹，得到了林小雅的野菊花。这些小小的善意，像点点星火，把他心里的沉，慢慢烧得暖了些。
“谢谢。” 他把布包放进包袱里，跟《人体经络图》放在一起，“你路上也要小心，柳溪镇的路不好走，晚上别在山里待着，听说最近有野狼下山。”
“我知道，我表哥会来接我。” 林小雅终于笑了笑，虽然眼睛还是肿的，却比刚才好看多了，“你要是真的去丹霞派，一定要小心那些守卫，他们好像特别看不起没灵根的人，你别跟他们顶嘴，不然会挨更重的打。”
“我记住了。” 南宫璃洛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 其实灰尘没拍掉多少，反而把后背的血渍蹭得更明显了。他看了看天，夕阳己经快落到山后面了，远处的魔兽森林，渐渐被暮色笼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我该走了。” 林小雅也慢慢站起来，把破布娃娃抱在怀里，又把发带重新系在头上，虽然系得有点歪，却透着一股认真，“你…… 你也多保重。要是以后你进了哪个门派，成了仙师，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嗯，会的。” 南宫璃洛点了点头，虽然他知道，这种 “见面” 的可能性很小 —— 沧澜大陆这么大，柳溪镇和青风镇隔着两百多里，他和林小雅，一个要回家，一个要去下一个门派，以后能不能再遇到，谁也说不准。
林小雅朝着东边的方向走了，走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手里的破布娃娃在夕阳下晃荡着。南宫璃洛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首到那粉色的衣裙，消失在路边的树林里，才转过身，朝着青风镇的反方向 —— 也就是丹霞派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没再看青云圣地的大门，也没再理会那些考核者的目光。怀里的青玉佩还是凉的，包袱里的《人体经络图》贴着他的腿，林小雅给的野菊花，在包袱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老陈给的止血丹，还在胸口留着暖意。
这些东西，这些人，这些小小的善意和委屈，像一块块小石头，铺在他的修仙路上。虽然这条路刚开头，就布满了荆棘，可他的脚步，却比来时更稳了。
夕阳彻底落下去了，暮色像潮水一样，慢慢漫过青云圣地的外门，漫过路边的槐树，漫过南宫璃洛的身影。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却不再让他害怕 —— 他知道，只要他不放弃，只要他还在走，总有一天，他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他摸了摸怀里的陶制药瓶，又摸了摸包袱里的野菊花，加快了脚步。暮色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却越来越坚定，像一颗倔强的种子，在沧澜大陆的土地上，慢慢朝着有光的地方，扎根、生长。
而在青云圣地外门的管事房里，赵刚正听着赵虎的汇报，当听到 “那个无灵根的废物走了，还有个女的也哭着走了” 时，只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走了就走了，一群废物，碍眼。” 他不知道，那个被他称为 “废物” 的少年，日后会以一种他无法想象的方式，让整个青云圣地，都记住 “南宫璃洛” 这个名字。
南宫璃洛还在走。夜色越来越浓，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淡淡的月光，照亮了脚下的路。他知道，去丹霞派的路，还有一百多里，路上可能会遇到野狼，可能会遇到黑风寨的喽啰，可能还会被丹霞派的守卫欺负。
可他不怕。
因为他的怀里，有母亲的玉佩，有老陈的丹药，有林小雅的野菊花，还有他自己，那颗不肯放弃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月光下的路，继续走去。身影在月光里，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来的线，虽然细，却很坚韧，不会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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