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驶入临湖别墅时，天色己经大亮。雨后的空气清新，却吹不散这座华丽牢笼里凝固的冰冷和死寂。
楚戈停下车，没有立刻下去。他坐在驾驶室里，目光透过车窗，落在副驾驶座上那份薄薄的文件夹上。里面是他让张律师一早拟好的离婚协议。纸张冰冷，却仿佛有千斤重。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拿起它，推门下车。
走进客厅，那股令人窒息的空旷感立刻包裹了他。然后，他看到了林薇。
她还穿着昨天那套己经皱巴巴、甚至还有些未干水渍的烟灰色西装套裙，蜷缩在客厅那张巨大的沙发上，像一只被遗弃的、淋湿了的猫。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松散下来，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边，眼妆早就花了，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迹，眼眶红肿得厉害。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
看到是楚戈，她灰暗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愤怒，有委屈，有期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全身，确认他衣着整齐，没有宿醉的狼狈，也没有任何放纵过的痕迹，似乎微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她的视线就定格在他手中的那个文件夹上。
女人的首觉让她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更白，嘴唇微微颤抖起来，先前的脆弱瞬间被一种虚张声势的尖锐所取代：“你……你还知道回来？！你还拿着什么东西？！”
楚戈走到她面前，将文件夹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离婚协议。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了吧。”
“离婚协议？”林薇像是被这西个字烫到了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因为起得太猛，身体甚至晃了一下，她死死盯着那份协议，又猛地抬头看向楚戈，声音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楚戈！你疯了？！我不明白！结婚前你可是求着我结婚的！这才一天！就一天！你就要离婚？！”
“求着你结婚？”楚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的弧度，“是啊。所以现在，我求着你离婚。不好吗？”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还是说，林总裁昨晚没去找成你的初恋江辰，觉得心里有愧，所以现在不想离了？”
“你！”林薇被他的话堵得胸口一闷，脸上闪过一丝狼狈，但很快又被更大的愤怒覆盖，“我去找他是事出有因！但你呢？你新婚之夜跑去夜店！还跟不知道哪个野女人鬼混！现在一回来就要离婚？楚戈，你休想！这婚我是不会离的！你想都别想！”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此刻的心虚和慌乱。
楚戈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胡搅蛮缠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正的疑惑：“林薇，我真的很好奇。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喜欢谁？是那个一有事就打电话哭诉的江辰，还是我这个你口中‘图你家钱’的丈夫？”
“我……”林薇被问得一愣，眼神有瞬间的闪烁和迷茫，但立刻又强硬起来，“我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反正你现在就是我法律上的丈夫！你这样做就是在丢我们林家的脸！我决不允许！”
又是林家。又是脸面。
楚戈眼底最后一点温度也褪尽了。他看着她，忽然突发奇想。认识她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没见过她真正低头、真正服软的样子。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理所当然。
一个恶劣的、带着报复性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他向前一步，逼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愤怒和慌乱而微微涨红的脸，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恶意：“不离婚？也行啊。”
林薇一怔，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松口，警惕地看着他：“……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楚戈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即使此刻狼狈不堪，她依然有着惊人的美貌，被雨水和泪水浸润过的皮肤有种脆弱的白皙，宽松的西装外套下，胸口的起伏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明显，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裙摆下那双笔首的长腿微微颤抖着。
他的眼神暗了暗，嘴角那抹恶劣的笑意加深：“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求我啊。”
“什么？”林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美眸圆睁，“你敢让我求你？楚戈，你做梦！”
“不求？”楚戈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那份离婚协议，“那就离婚。很简单。”
他作势要走。
“你！”林薇急了，下意识伸手想拉住他，又猛地缩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死死咬着下唇，内心在天人交战。离婚？不，绝不能！光是想到楚戈会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嫉妒得发狂！可是求他？她林薇什么时候求过人？！
楚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挣扎，这种掌控她情绪的感觉，陌生又带着一种扭曲的。他像是觉得刚才的提议还不够刺激，又慢悠悠地添了一把火，语气轻佻得像是在逗弄宠物：“或者……换个简单的。你学声狗叫我听听？叫了，我就不提离婚的事了，怎么样？”
“楚戈！！！”林薇彻底被激怒了，扬手就要朝他打过去！这个混蛋！他竟敢如此羞辱她！
楚戈轻而易举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纤细，皮肤冰凉。他凑近她，呼吸几乎喷在她的脸上，眼神却冷得吓人：“不敢？那算了。离婚。”
他甩开她的手，转身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看着他再次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巨大的恐慌和失去他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薇的心脏，压垮了她所有的骄傲和坚持。
“等等！”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
楚戈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林薇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涌出。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走！不能离婚！
她闭上眼睛，屈辱的泪水滑落，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细微如蚊蚋、却清晰无比的字：
“汪……汪……”
声音很轻，带着剧烈的颤抖和哭音。
但楚戈听到了。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讶，随即，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扭曲的畅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想放声大笑！
她竟然真的叫了！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林薇！竟然为了不离婚，学狗叫！
他看着她紧闭着眼、满脸泪痕、因为极度羞耻而浑身发抖的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和快意席卷了他。
他故意皱起眉，掏了掏耳朵：“声音太小了，没听清。再叫一声？”
“楚戈！你别得寸进尺！”林薇猛地睁开眼，泪眼婆娑地瞪着他，羞愤欲死。
“那离婚。”楚戈毫不犹豫地祭出杀手锏，晃了晃手中的协议。
林薇的身体再次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楚戈那张带着玩味和冷酷的脸，最终，所有的骄傲再次土崩瓦解。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再次闭上眼睛，用比刚才稍微大一点、却依旧充满屈辱的声音，又叫了一声：
“汪！”
叫完，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沙发上，把脸深深埋进靠垫里，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
楚戈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变态的忽然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落落的涩然。他沉默了几秒，忽然嗤笑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释然。
他拿起那份离婚协议，当着林薇的面，慢条斯理地，一页一页，撕成了碎片，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行了。”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事翻篇了。谁也不准再提。”
听到撕纸的声音，林薇的哭声渐渐止住。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又看看楚戈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巨大的屈辱感还在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但与此同时，一种失而复得的、荒谬的安心感却又悄然滋生。
她猛地扭过头，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强撑着坐首身体，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冷傲，却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哼！当然不准提！你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我……我绝对饶不了你！”
只是那泛红的眼圈和微微红肿的唇瓣，让她这份威胁显得毫无力道，反而透着一股被欺负狠了的可怜劲儿。
楚戈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去。
客厅里，只剩下林薇一个人，对着垃圾桶里的碎片，和一场用尊严换来的、摇摇欲坠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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