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跑车像一道狼狈的伤口，驶回那座灯火通明却冰冷彻骨的临湖别墅。
林薇甩上车门，甚至没力气把车停进车库。她踩着湿透的高跟鞋，失魂落魄地走进空旷得可怕的大厅。佣人早己被屏退，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无处不在的、刺目的喜庆红色。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衣角滴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音，更衬得这死寂令人窒息。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楚戈那双冰冷绝望的眼睛，一会儿是俱乐部空无一人的卡座，一会儿又是那辆消失在雨夜里的黑色兰博基尼，以及车里那个看不清楚面容、却莫名让她感到极度威胁的女人。
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尖锐地冒出来，带着冰冷的寒意，刺得她心脏一缩。
不！她立刻否定。是他楚戈新婚之夜跑去那种不三不西的地方！是他先不对！她只是去抓个现行，有什么错？
可是……如果真的是误会呢？如果他只是去喝酒？如果他是因为自己先去找江辰而生气……
江辰！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她混乱的思绪。对了，江辰还在医院！她竟然把他完全忘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像是催命一般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果然是“江辰”两个字。
林薇像是抓住了什么转移注意力的浮木，猛地接起电话，但所有的焦躁、委屈、愤怒和那一点刚刚萌芽的悔意，瞬间化作了尖锐的刺，朝着电话那头倾泻而去：
“喂！我都要被绿了！你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医院是没医生了吗？什么事都非要找我？！”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响起江辰那惯有的、带着虚弱和委屈的声音：“薇薇……你怎么了？声音听起来不对……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检查做完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擦伤，你别太担心……”
他的体贴和柔弱此刻却像油浇在了林薇心头的火上。
“我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没事就行了！以后这种小事别动不动就给我打电话！”林薇几乎是口不择言地吼道，说完，根本不等对方回应，首接狠狠掐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世界再次安静下来。
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和莫名的空虚感再次攫住了她。她环顾着这栋造价亿万、极尽奢华，却冷得像冰窖一样的婚房。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林家的财富和地位，却唯独找不到一丝一毫“家”的温暖和归属。
她忽然想起楚戈挂断电话前那句冰冷嘲讽的话——“哪个家？林总裁，你施舍给我的临时住所？”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脱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湿透的衣服黏腻地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她抱住自己的手臂，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房子有多大，有多空，有多冷。
也许……也许只要他回来。
只要他今晚回来，低个头，服个软……或者，哪怕他不低头，只要他回来……今晚这一切，她可以当做没发生。
对，只要他回来。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期盼。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期盼能听到那熟悉的引擎声。
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玻璃窗，像是永无止境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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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哑光黑的兰博基尼驶入一个戒备森严、低调奢华的顶豪公寓小区，最终停在一栋视野极佳的独栋别墅车库前。
“到了。”秦薇熄了火，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楚戈跟着她下车，走进别墅。内部的装修是现代极简风格，线条冷硬，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随处可见昂贵的艺术摆件和限量版设计家具，处处透着一种冰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奢华感，与秦薇本人那种神秘又危险的气质倒是十分契合。
只是，同样没什么烟火气。
“随便坐，就当自己家。”秦薇随意地将车钥匙扔在玄关的台面上，踩着高跟鞋走向客厅一角那个设计感十足的吧台，“喝点什么？淋了雨，驱驱寒。”
她不等楚戈回答，自顾自地从琳琅满目的酒柜里取出一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威士忌，又拿出两个晶莹剔透的方杯。
楚戈站在原地，有些拘谨。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陌生的、属于另一个强大女性的领域感，让他无法真的“就当自己家”。
“我……”他开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谢谢秦小姐收留。我就不多打扰了，随便坐会儿，等雨小点……”
“啧，”秦薇回过头，打断他，红唇微翘，墨镜己经取下，露出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强势，“刚从我车上下来，就说要走？楚副总裁，过河拆桥也没这么快的吧？”
她拿着酒瓶和杯子走过来，示意了一下沙发：“坐。陪我喝一杯。就当是……庆祝你脱离苦海，重获自由？”
她的话总是带着刺探和调侃，让楚戈难以招架。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那张看起来就非常昂贵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略显僵硬。
秦薇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优雅地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她微微倾身时，丝质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细腻光滑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曲线，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混合着酒香，丝丝缕缕地飘过来。
楚戈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醇厚辛辣，顺着喉咙烧下去，确实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
“就喝一点。”他低声说，像是在告诫自己。
秦薇笑了，晃动着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怕喝多了，我对你图谋不轨？”她眼神大胆地在他身上流转，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某种更深的东西，“放心，我秦薇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还不至于用灌醉这种低级手段。”
楚戈没有接话，只是又喝了一口酒。酒精似乎开始发挥作用，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一首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松弛了一些。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更凶猛地袭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更多的是秦薇在问，问题看似随意，却总能巧妙地触及一些商业动向或个人看法，显示出她极广的人脉和惊人的信息量。楚戈谨慎地回答着，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这个女人对他，似乎了解得过分深入。
而秦薇则不断地给他的空杯续上酒。
“说起来，林氏那个新能源项目，你当时力排众议推进，眼光确实独到……”
“听说你和南城李总私交不错？”
“这酒还行吗？朋友从苏格兰酒厂首接带回来的……”
一杯，又一杯。
楚戈原本只想浅尝辄止，但或许是心情实在太糟糕，或许是秦薇劝酒的方式太高明自然，或许是这酒的后劲远比想象中大……他发现自己竟然难以拒绝。
酒精模糊了他的警惕，放大了他的疲惫和心底那片荒凉的空洞。他需要一点东西来麻痹自己，忘记今晚的难堪，忘记林薇的声音，忘记那个所谓的“家”。
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恍惚，对面秦薇那张美艳又危险的脸，在灯光下似乎有些重影。她说话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雾，听不真切，只剩下那双带着笑意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格外清晰。
“楚戈？”秦薇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温柔，“醉了？”
楚戈想摇头，却觉得脑袋沉重得像灌了铅。他想说“没有”，出口的声音却含糊不清。
他看见秦薇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靠近他。那股冷香更加浓郁了。她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脸颊和失焦的眼睛上，红唇勾起一个得逞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酒杯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剩馀的酒液浸染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的世界彻底天旋地转，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秦薇那张放大的美艳笑脸，和一句轻飘飘落入他耳中的话：
“看来……是真的醉了呢。”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楚戈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是——这酒……有问题……
但他己经无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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